這非常符合天尊的行事作風。
    蘇青奈何沉吟了片刻，沒有打斷邱弋棠的話。
    邱弋棠非是對魔族有什麼情意，但同樣的對於天界的做法也實在不敢苟同。天界試圖毀滅整個魔界，但是邱弋棠卻知這裏也有很多無辜之人。正因他拒絕了天界提出來的要求，所以被天界神官所厭惡，也因此為所有人修引來了災禍。
    能在魔界生存下來的人修都是極有天賦之人，天界當時的做法就是拿這裏當丹爐，想將所有人都煉成進補的丹藥。這是一個非常瘋狂的舉動，無論放在哪裏都應該被擯棄。然而偏偏這裏是魔界，是天道最不喜歡的地方。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三十餘年前吧。”邱弋棠沉吟了片刻之後回答道。
    那個時候神魔混戰進入尾聲。不是因為兩族戰平了，而是魔尊消失不見了。有人說他在混戰中死去了，也有人說他被天界抓走了，更有人說他是走火入魔自爆了。正因為他離去了，所以魔界才有了混亂的幾十年。直至蘇青奈何上位。
    三十幾年前，蘇青奈何微微皺了皺眉，也終於明白為何他不識得邱弋棠了。因為那個時候他應該差不多快死了吧。
    因為當時的魔尊消失不見了，所以天界才敢在魔界勸丹爐拿這些人煉丹藥。很多修者都被波及，邱弋棠也進行了全力的阻止，隻是憑他們之力如何與天界抗衡。
    所以最終很多人修都死去了。而他也是被作為丹藥的人之一。隻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執行這一切的人竟然就是天尊。那可是飛升之人無比向往之人，但卻是做出如此殘忍之事的罪魁禍首。
    那一場煉丹持續了整整一年，在邱弋棠都覺得他或許也會死在那裏的時候，天界的人突然開始撤退了，也是在他們撤離之後，現任昭陽王奪了前昭陽王之位，試圖用一場混亂來掩蓋天界曾經在這裏犯下的罪惡。
    他雖活了下來，但是一身修為無法自保，更何況昭陽王來路不明，這些年一直在追殺他，逼得他不得不東躲西藏。直到五年前，關弋陽也被引到了這裏。也是在那個時候，邱弋棠才認識了陳馳。
    陳馳不是人修也不是魔修，他似乎天生天長。邱弋棠猜測許是他掩蓋了他的行蹤，才阻了那漫無止境的追殺。
    蘇青奈何聽完之後，隻是冷哼了一聲，隨後道：“昭陽王，如今天界欺我太甚，你當如何？”
    邱弋棠明顯有些怔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苦笑了一下道：“自當全部償還。”
    他雖不想卷入這天界與魔界的糾紛，但他如今被認出了身份，又背負了那些人修所有的怨念，斷沒有逃避的理由。更何況，天界當時為何存在，天道為何看不到，他也想知道。不是隻有魔人殺人是罪孽，天界亦如是。
    軒君禦的這一覺睡得極沉，睡夢之中他能看到一張模糊的臉。那張臉不停的對他說著話，他試著去聽，但是卻什麼也沒有聽到。隻是感覺到那人非常的急促，非常的憤怒，也非常的渴望。他隱隱看著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隻覺得心中一片淒涼。
    “君欽，你身為上神，也從不信奉自己的準則，你將天道置之何地，你將這世人的信仰置之何地。你可對得起你的身份，你可對得起這千萬年來所得到的饋贈。”
    “君欽……”
    “君欽……”
    “軒君禦。”軒君禦睜開了眼睛，入目便是陳馳側坐在床邊的身影。
    軒君禦揉了一下額頭，覺得有些沉，便道：“我睡了多久了。”
    “很久？”
    “什麼意思？”
    “你可知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情？”
    “何事？”軒君禦心中有些不安。隨後便聽到陳馳道：“混沌再次裂開了。”
    距離上次混沌裂開不過數年爾，這混沌一旦藏不住了，也就說明天道快繃不住了。
    “蘇青奈何呢？”軒君禦急忙問道。
    “他已離開了。”
    混沌裂開的事情可大可小。可問題就在於這一次混沌裂開毫無征兆。魔氣衝散開來，在天界肆虐。天尊一紙令下直指此次混沌裂開的事情乃是魔界所為，硬是將所有矛頭全部指向了魔界。並且令神將直接率軍討伐魔界。
    這一舉動自然令魔界上下震怒，畢竟他們手裏還壓著神官，如今卻被天界先聲奪人，迎戰呼聲非常之高。
    作為魔尊蘇青奈何不可能退，而作為劍九，他更不可能退。
    “其實他已經想起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對吧。”軒君禦這一句話是問的陳馳。
    陳馳絲毫不驚訝，隻是道：“當真如此。”
    劍九已經記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君欽的死，也包括之後跟天界的恩恩怨怨。
    “他當初是死了嗎？”軒君禦低聲問道。
    陳馳盯著他的眼睛道：“沒有。隻是他太弱了，所以陷入了沉睡。”
    他一覺醒來忘了前因後果，卻始終沒忘記自己身為魔尊的尊嚴，也沒有忘記對於君欽的眷念。
    劍九當年沒有死。但是君欽卻死了。
    軒君禦勾了勾唇角，道：“那君欽當年是真的死了吧。”
    陳馳猶豫了片刻之後道：“我趕過去的時候，君欽已經散盡所有修為，成為了血淋淋的軀殼。我拚勁全力也才將他分散的魂魄收攏起來。因為神識神魂均不在，搶回來的那些魂魄很快就會消散於天地之間。我帶著那些碎片被天界追殺的時候，遇見了劍九。”
    他沒有說當初遇見劍九時劍九的憤怒，卻隻道：“那些碎片太過分散，一個不留意便會灰飛煙滅，我與劍九想了很多方法都不知如何是好。然有一日我再次遇見劍九的時候，才知道劍九直接將碎片塞進了自己的身體裏。就如同獻舍一樣，他將自己的身體給了君欽。隻不過那畢竟是一些零散的碎片，根本駕馭不了那強大的魔尊軀殼。故而君欽的魂魄隻是蟄伏於劍九識海內，卻從未出現。”
    哪怕劍九願意獻出自己的身體，但是已經快消散的君欽也駕馭不了那副身體，所以就導致了一具身體裏麵存在兩個靈魂。一個異常清醒，一個永遠沉睡不醒。一個永遠期盼著另一個會醒來，但另一個卻隻當自己已經消亡了。
    正因為君欽曾經與劍九共用一具軀殼，才導致了君子曰的錯認。
    軒君禦這才明白為何其他人都以為他是劍九，但隻有劍九劍卻喚他主人。因為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劍九或許都不會錯認他。
    劍九當年肯為了君欽而獻舍，那麼如今也是為了君欽，而始終留在他的身邊嗎？
    軒君禦有些悵然，他一直試圖說服自己，蘇青奈何喜歡的隻是他，並不是因為君欽。可如今看來，又是一個笑話了。
    “那麼，你到底是誰呢，陳馳？”
    “我嗎？我是天道當年留下來的一道靈道。”陳馳笑眯眯的道：“我原名為傖惑。”
    傖惑。軒君禦猛的一僵，冷在了那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道：“你是那條人魚？”
    “看來你已經見到過了？”陳馳有些了然的道。
    軒君禦抿了抿唇角道：“我確實曾經見過，也知道當初君欽曾喚他為靈道。”
    當初在幽篁裏的時候，君欽便說那鮫人是靈道。可是他明明記得當初傖惑被君欽送回了妖界。他將疑問問了出來，陳馳卻笑了：“我是傖惑，卻也不是傖惑。”
    他不承認卻也不否認。
    而軒君禦很快也想明白了，因為陳馳早已存在多年，而傖惑也是單獨存在的。所以這兩個人不可能是同一個人。隻是……
    “我確實是那人魚，隻是後來我脫離了本體。”
    他原本是天道留在人間的靈道，有了他出入任何地方都非常自由。隻是他年幼時懵懂不知，化形之時不慎被鮫人所吞食，因此陰錯陽差寄居在幼鮫身上被生了出來。
    他原本是強大的靈道，卻因化形失敗而打回了原型，一直寄居在鮫人身上。所以那鮫人一個不注意就從妖界來到了人界，才引來了後麵的所有事情。他被君欽強製送回妖界，機緣巧合之下再次突破，化形成功。隻是他與鮫人融合太久，難以將本體完完整整的分離出來，所以他直接棄了本體離開了那裏。他的機緣乃是君欽所給，自然也生了想追隨著君欽的心思。
    原來所有的一切均與君欽有關。軒君禦笑得有些苦澀。也確實，他從出生開始，或許就與君欽有關了，自然再也區分不開了。
    這一次的混沌裂開動靜不大，天界反應尤為迅速，所以很快便將所有問題扼殺在了源頭裏。隻是天兵布陣，魔兵應敵，兩軍對陣，就在混沌之外。這已不是神魔兩屆第一次對陣，但此次天界的陣營中卻出現了天尊的帝輦。天尊親自出來了。
    “砰……”原本安靜的大殿之中卻因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而有了生氣，站在外麵的天兵戰戰兢兢的看著身著紅色戰衣的女子，眼睛都不敢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