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見了白月，哪怕白月一直威脅要剝了他的皮給瑛子秋做圍領，但終究隻是說說而已。因為他一個人太孤單了。就如同他所說養一隻寵物養久了都會生出感情來。他退去了保護了他整整一年的狗皮，在白月的幫助下慢慢將之前損壞的修為補了起來。白月對他而言亦師亦友。而戚渢。
    戚渢的出現是個意外。他身為妖王之子，而原型又是神獸，所以早早化了形。但是資質平庸，甚至還不如他的妹妹戚雲錦。早年的時候妖王對他報了很大的希望，連王師都請得大妖太歲親身教導。可野雞再怎麼努力也變不成鳳凰。他修為不如意，妖王漸漸冷漠了他。不僅人類善於察言觀色，妖族同樣如此。唯一對他保有很大的希望的人是太歲墨淵。墨淵是草妖，更是良藥。他性子本就溫和，充滿了包容性。他希望他教出來的人也不具備攻擊性。隻是他良善，作為妖王之子卻不是那種能夠良善的。
    戚渢一邊享受著太歲對自己的溫情和包容，一方麵又覺得這個師父太軟弱。但讓他見識到強弱之分的是遇見了蠱雕。蠱雕是墨淵的朋友，甚至待墨淵非常的好。所以蠱雕生辰的時候，他央著墨淵帶他去了。也不知是看在墨淵的份上，還是看在別的什麼上，蠱雕對戚渢相當熱情。甚至因為他開口說了一句不喜歡狗肉，太騷。蠱雕就大手一揮放了那小狗妖一馬。戚渢說不準蠱雕是為了討好墨淵，還是向他示好。但是在隨後的幾年中，他確實十分依靠蠱雕。一邊是視為至交的知己，一邊是辛辛苦苦帶出來的徒弟，兩者交好，墨淵自然不會反對。戚渢跟著蠱雕學習的時候，墨淵就在一邊看著。他不覺得有什麼，以至於後來戚渢的修為出現了明顯的提升，他也覺得理所當然。勤奮出人才，之前隻是沒有達到而已。
    蠱雕成了戚渢背後的師父，而他漸漸也暴露出了他的野心，他想要更高的修為，站在更高的地方。他需要更多人來助他提升能力。戚渢沒有做那個下手的人，他充其量隻是做了一個圍觀的人。他一邊默許蠱雕吞噬其他妖族，一邊跟著蠱雕提升自己的修為。
    而在蠱雕尋找獵物的時候，又一波人時常出現阻止。他似乎很討厭蠱雕，但是又殺不死，所以隻能蠱雕想要什麼，他就盡力去破壞什麼。戚渢無意間見到過這個人，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模樣冷清，戚渢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這便是那日被蠱雕趕走的小狗妖，或者說狐妖。狐妖當日差點被殺死，他懷恨蠱雕肯定是對的。而且他說不定會做出更多事情來破壞蠱雕的計劃。戚渢明明知道應該殺了他以絕後患。可總是下不了手。而真正讓他放棄的是因為白月。
    白月這個人就如同墨淵和蠱雕的結合體。他既有墨淵溫柔善良天性純真的一麵，也有蠱雕殺氣淩然修為極高的一麵。他一麵柔得似水，一麵強得可怕。這樣的白月對於當時的戚渢而言是有吸引力的，他甚至不過的想過他能不能取代那隻狐妖。
    蠱雕很快就發現有人從中搗亂了，但是查到白月的時候，他陡然放棄了。白月修為比他高，碾死他不過是碾死一隻螞蟻的功夫。他不敢將手伸得太長，既然轉向了身邊的人。都說虎毒不食子，可是蠱雕狠起來，連自己都敢下手。
    戚渢這才意識到他可能引狼入室了，他想擺脫蠱雕，卻又被其威脅牽製。他每一次的茫然都會換來身邊人的一次血洗。而狐妖也不隻一次的找到他，告訴他莫要養虎為患。他遠遠的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白月，心想如果是真的虎，他願意養。
    蠱雕被逼得急了，不經意的動了墨淵身邊的一個侍從。墨淵開始並未懷疑過蠱雕，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徒弟妖族的大皇子。可是線索一點一點的聚攏起來，最終指向的隻有這兩個人。他純良沒錯，但即為王師，他並非不聰明。他很聰明，他在第一時間就將戚渢帶走，並且將蠱雕趕走。兩個曾經的昔日至交徹底撕破了臉。
    蠱雕說：你是草妖，我是肉食，我天生就癖血，這是與生俱來的天性。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一日都不會消停。他生來就癖血，又是在蒼鏡那種地方長大的。有野心想變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變強有千萬條路可以走，但唯獨沒有一條是可以踩著別人的血肉的。你即便頂了天，迎接你的也隻有天道公允。這是墨淵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也是他與蠱雕最大的分歧。
    蠱雕被趕走，戚渢被嚴加管教起來。可他心性已經變了，他又怎麼甘心重複曾經枯燥乏味的日子。他偷偷跑了出來，在路上遇見了狐妖，遇見了白月。
    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日子。好到戚渢都快忘記自己作為妖族大皇子的身份了。他情願與白月一道慢慢找尋治療瑛子秋的方法。沒錯，瑛子秋一直渾渾噩噩，狀若瘋癲。他和苑遼都曾問過他是誰。白月說，是他最在意的人。就如同白月對他們而言是最在意的，而那個人對於白月，也是最重要的。
    一年兩年，或者三五年。妖族的人生漫長但並非沒有盡頭。他也從小小的少年長成了青澀的少年。他再一次遇到了蠱雕。
    強者為尊是蒼鏡永恒的宗旨。當初他如何殺死狐妖踩著她的屍體成了蒼鏡妖主，那麼如今就有人想踩著他的屍體往上爬。他遇到蠱雕的時候，蠱雕更被人追殺。他早已不複曾經霸氣傲然的樣子，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並且他失去了一雙眼睛。
    當初他與墨淵決裂之後就毅然回了蒼鏡，他歸來時依舊是高高在上的蒼鏡妖主。他以為他與墨淵此生都不會井水再犯河水。可他沒有想到墨淵不僅追了上來，甚至還是帶著人打上來的。那一次他與墨淵都受了傷，直至被人救走，他都沒有搞明白，他和墨淵為何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們兩個最大的分歧不過是修煉的道不一樣罷了。
    他重傷在身，哪怕撿回了一條命，卻又看見了另一個地獄。他曾經頂天立地是因為他強，可如今他弱了，他受傷了。那些曾經任他擺布的妖開始蠢蠢欲動了。他躲過了第一次的暗算，第二次的暗算，卻沒有躲過成百上千的暗算。而他的眼睛就是在這個被他曾經最親近的妖弄瞎的。
    失去了眼睛了他，猶如拔了牙的老虎，一度隻能逃命。他過的有多膽戰心驚，那麼他就有多恨墨淵。到底是曾經教導過他的師父，戚渢忍不下人丟著他不管。隻能將他救下，慢慢的幫他養傷。他不敢告訴白月也不敢告訴苑遼，他開始意識到他快了的時光可能要結束了。
    果然沒過多久，墨淵找了過來。他無故失蹤了這麼多年，妖族宣稱他是出去遊曆的，但隻有墨淵擔心他是被人騙了被人利用了。就如同老妖王都曾經說過，他愛去哪裏就去哪裏，等他吃夠了苦頭受盡了屈辱自然會歸來。
    整個妖族真正在找他的人隻有墨淵。墨淵待他極好，除了不能夠讓他變強之外。蠱雕待他也不錯，即便雙方均存在利用，但至少蠱雕讓他的修為有了明顯的上升。這兩個人他都沒想過是傷害。甚至他還想過等到他手握實權了他就將苑遼和白月他們一起帶過來。誰也不拋棄誰，誰都可以活下來。
    那是他曾經的夢想。也是苑遼曾經的夢想。此生不離開白月。
    可現在白月在哪裏？苑遼很想憤怒的問出這句話，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當年將他從煉獄中帶出來的就是白月，而如今將他們兩人都遺棄的也是白月。
    “對，白月拋棄了我們。可不代表我們也該那樣做。我們已經老了，在做了那麼多的錯事之後，修為再也不可能有突破的機會。”混沌裂開，妖族死了多少生靈。如果這都化作罪孽的話，他們將被壓在十八層地獄之下用不見天日。所以他們想再登一步比登天都難。所以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但是白月有，他本來就已經飛升在望，隻是他無心那一步而已。”他們助不了自己，但是能不能助白月一步。他希望白月風光濟月，哪怕他再也看不到。
    兩人不歡而散，戚渢目送著苑遼離開之後，一直嚴肅的表情終於鬆懈下來，臉上也出現了疲倦的神色。他伸出手，但還未落下來，就聽到車外有通報聲。他吸了一口氣，道：“進來。”
    “尊上，妖皇都的人已經過來了。大概明日就可以到。”
    “嗯。”戚渢點了點頭。見侍從沒有退下去的舉動，不禁皺起眉頭道：“還有事？”
    “剛才隱約察覺到有魔氣從生門傳來。”
    “什麼。”
    “但是很快就消失了。所以懷疑有魔族過來了。”

    作者閑話：

    我發現我很喜歡叫月的人，但凡是這個名字的人，絕對是我的心頭愛喲……指路《流月竹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