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兒卷子說：我高中畢業就選擇了在西安讀大學，實際上我就選擇了以後一生的漂泊。
    對於孩子我希望他是一隻放飛的鷹，不希望他是一隻屋前房後的麻雀。若真是一隻麻雀，隻要他平安就行。家，即使不能為他托起一傘天，但至少不能縛住“它”的翅膀。
    女兒在大一時寫信給我，信最後說：父母供我上大學不易，將來我要為父母遮風擋雨。
    我想，父母不容易，現在的孩子又何嚐輕鬆，大學一畢業便即刻麵對社會，如不是順利便猶如無奶的嬰兒要吮奶頭而不著，若不哭便是悲哀，他們的痛苦決不亞於父母。
    父母撫養大他們並供他們念完大學，父母的“路”到了盡頭，而他們卻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不知走向哪。
    女兒說，她不願回原籍，要到遠方工作。我們不擔心她的學業如何，她是個勤奮的孩子，會學好自己的專業與技能，得到去“漂泊”資格。我所重視的是人格的建立以及對生活的認識。我希望她在大學四年裏，建立起自己的人格以及對生命真諦的悟性。不然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要麼自歎命運不公平；要麼就是被“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所影響。心靈深處的悲愴是一種心病，猶如一個人斷了一截指頭在哭死哭活，而當他看到另一個人沒一隻手時，他就不哭了。
    我希望女兒是一隻鷹，高飛吧，總比漂泊的小船兒好。
    《2》
    讀大四還差半年畢業的卷子從西安回來了。她已受聘於深圳一家公司，回家隻是小住，用她的話說讓父母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女兒二十一歲也屬可談戀愛的年輪，找一個啥樣的男朋友成為她的另一半呢？女大母擔憂。
    女兒說：“找一個學理科的，有技術將來不愁失業找不到工作。”
    “找一個有你爸秉性一樣的人，對家庭有責任心，人又有才，”她媽杭杭說。
    “什麼才？”女兒不屑一顧，脫口而出，顯現的神情有一絲兒嘲弄。
    “當然不是錢財的財，是才幹，”她媽解釋說。
    “我知道你說的是才幹，”女兒把話打住，望了我一眼。
    我不吭聲。
    “父親是高山，父親是大海，父親是大百慕三角，”小學寫作文的女兒長大了，曾是“大海”的父親——我，變渺小了。女兒的思想代不代表現代年輕人，我不敢妄下結論，但年輕人瞧不起老年人，決不是少數。
    我們多數人省吃儉用，養大了兒女供他們上大學，換來的隻是他們對父母的能力不屑一顧，這不知是喜還是憂。
    “你憑什麼輕視你老爸的才幹？”杭杭說。她不想丈夫的形象在女兒心中倒塌，盡管她丈夫我，年輕時，有過短暫的婚外情傷害過她。
    “老爸會電腦嗎？不會，會外語？不會，能叫有才？”女兒說，理直氣壯。
    “你老爸供你上大學就是叫你瞧不起老爸？”杭杭說，並不是很生氣。“會電腦不就是掌握一點信息，它能出糧食？外語也隻是個語言交流，那又怎麼樣，咱一輩子沒與外國人打交道還不是照樣生活？”
    “文盲，”女兒火了。“我與你們講不通。”
    是講不通，我想。我們老了，屬於我們的那個時代己經完結，這是沒有辦法去改變的事實，但是我們盡力了，無愧於那個時代就夠了。經我這麼一想一說，我和妻子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3》
    卷子應聘深圳《新信利》，是一家大公司，應當在三月五日報到，因三月六日要去民族學院考英語八級，打算三月九日去報到，又由於隻能買到三月十一日去深圳的火車票，隻好挨到三月十一日了。
    《新信利》的工作與女兒所學專業隻對一半，且工資待遇不夠理想，因現在就業難，隻好如此了。女兒待在家裏的幾天，看她心情似乎很平靜，實際上她的心早已飛到了深圳，那裏有她的同學早她上班一個月了。
    好不容易到三月十一日中午十二點，她媽杭杭叫了出租車，就停在樓下；我提著笨重的行李卷與背包站在門外等，可好幾分鍾，一切已準備就緒的女兒卻未出門。我急了，一瞧，女兒從客廳到房間來回踱步。
    我火了，就沒好氣地催她。她這才出門。女兒也生氣了，一直到武漢也沒有同我講一句話。
    女兒為什麼不急於出門，許是考慮有什麼東西未拿，也許是對家的留戀，而我隻想到出租車在等我們，完全沒考慮到女兒此時的感受，我惱火她幹什麼呢，就像是要趕她出門似的。天下父母沒有不愛兒女的。可我為了怕多付出租車費，就這麼吼起了女兒來。
    女兒走後，到深圳好幾天沒打來電話，我的心一直揪著，不知她生活怎麼樣工作如何，一切順利否。
    到了三月十五日晚九點多鍾，女兒來電話了。杭杭說，你去接分機吧，我們都可以聽聽女兒聲音。於是，我接分機，聽了，女兒向她媽講她的生活與工作。
    末了，我才要開口說一句，要她注意身體，可她不想同我講一句話，其結果是，我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她同妻子講了幾句，電話就掛了。
    一整夜，我失眠，沮喪極了。
    女兒生我的氣了，老爸我也許做錯了許多，讓女兒隻身一人南下漂泊，是我無能，沒本事，要是能在家鄉為她找一份好工作，她何至於獨闖異鄉！
    女兒，隻願來生，你不再做我的女兒，我心裏說。
    愛情親情說完了就說工作吧，但仔細一想有什麼好說的呢。說自己破了幾起案子？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如果叫別人做也許比我做的還好，人，隻要他不是傻子或精神病人，他的智商並不比你差多少，你的成功你的輝煌，甚至你的豔遇，隻能說明你的機遇與運氣好一些。我想總得說點工作上的什麼吧，於是我就說說自己的一次瀆職，呈現給有緣人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