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常生，你來，我們相愛
    常生夢見水水裸露著身體，在向他招手，在呼喚，常生，你來，我們相愛。嫵媚的眼神像狡猾的狐狸挑撥著常生內心的弦。水水潔白的皮膚上，有一株猙獰的植物，尖銳的刺四處伸張，一隻瘦弱的鳥停在樹枝上，翅膀伸展。待飛的姿勢。像一副刺青從水水精致的脖頸蔓延到小腹。水水夢幻般的聲音薄薄地籠罩著常生，常生，來，我們相愛。常生奔跑著去抓，水水卻站在背後咯咯笑，常生轉身，水水又不見了蹤影。常生怎麼也撥不開濕濕的灰霧，怎麼也不能把水水攬到懷裏……
    常生掙紮著從夢中醒來，把水水緊緊箍在懷裏，直到水水拚命反抗。常生傷感的想，水水是不是要飛走了？連同她帶來的光亮一起消失？是不是把我一個人扔進黑暗，永遠？
    水水即將畢業了，以她的成績與表現是足以留校的。也是水水所期待的。
    但是留校的名額偏把她撇開。
    王菲把她堵在沒有人的走廊，洞穿一切的目光似一道道冰棱，要在她水嫩的肌膚上刻下一道道突兀的傷。
    就你這樣的人也配留校教書麼？隨即便是響亮的一耳光，在空曠的走廊回響，訴說著一個女人強烈的憤怒與嫉妒。女人憤怒的臉在水水麵前扭曲。
    水水仰起紅腫的年輕的臉，微笑。倔強的樣子讓王菲更恨。
    沒教養的東西！王菲一字一頓地說。仿佛水水是她嘴裏的一片肉，她咬牙切齒，碎屍萬段。
    水水說，老師，我不是您教的學生麼？你管不住男人拿我撒野麼？
    王菲的眼神變得尖銳，歇斯底裏，仿佛更大的仇恨正等待爆發。可是猛得，她淩厲的眼神軟了下來，眼淚崩潰。再惡毒的女子也有柔弱的一麵，為了能留住自己的男人，可以凶狠也能做到丟棄尊嚴。水水不是不可憐王菲。
    水水，離開常生吧。你才22歲，他已經32歲了。水水你可憐可憐我，我們的兒子已經兩歲了。王菲上去拉住水水的手，眼淚滴在冰涼的地板，綻開心碎的花朵。水水看著這個女人把尊嚴擺放在自己的腳下。水水淡淡地說，老師，沒有我，常生也不愛你了。你們的愛情早已結束了，你們隻剩下了婚姻與生活。
    常生與王菲愛情的裂縫就像是花瓶上突兀的裂痕，那麼明目張膽又無可彌補，乞求到的愛情隻是一種善良的施舍，沒有愛。
    水水不見了，房間裏的衣物絲毫沒有動，她就像去散步了一樣，桌上還放著一本翻開的雜誌。
    常生坐在深紅色的木地板上兀自發愣，水水一直都不曾屬於他，才會走得如此灑脫。水水從沒跟他商量過畢業後的事情，他發現對水水差不多一無所知。常生忘了，他們隻是情人，雖然他愛著水水，卻從未將這份愛冠上愛情的名義。
    水水像一隻斑斕的蝴蝶飛出常生的視線，隻留下一抹好看的弧線。
    常生瘋狂地搜索每一個角落，每一本書，希望發現水水留下的隻言片語，蛛絲馬跡。
    洗手間的牙膏忘了擰蓋子，床上的被子裏捂著紙巾盒。目光聚在門後的垃圾桶，水水一定把這段感情絲毫不留戀地扔進了垃圾桶，一直以來，在她心裏，也許不過是雇傭者與被雇傭者的關係。常生多希望自己不愛水水，隻愛水水的年輕，水水帶來的陽光一般的暖色。
    常生煩躁地踢倒垃圾桶，白色的紙屑傾瀉出來，常生撿起一個紙團輕輕展開。上麵是水水潦草的筆跡，似乎是一副手畫地圖，在幾個點上標著鬆溪，花溪，平溪……似乎對與去哪個地方難以決定。
    常生坐在地上，拚湊一塊一塊的細碎紙屑，陽光撒在他微彎的背，柔軟得心痛。
    常生終於拚出一張從本市去古幣州縣鬆溪的路線圖，常生覺得自己瘋了，為了一個沒心沒肺的丫頭甘心自毀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