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部 天地勇士 第十五章秋千落處恩怨深江湖百爭總無休2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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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乞本就是個好事的,何況還是能和她一起,哪還有不應道:“好嗬好嗬!明明姐,那咱們這就快走!”
月明用力一點頭,當下和他出屋直奔西北角水牢那方,待得行近,月明探目見那水牢處一如往常般一片黑寂,連個把守的人都沒有,果如己測無有關人狀;再一旁尋,不遠處那座素存雜物的柴房內卻射出燈光,窗紙上可見人影映動、語聲隱聞。便抬手一指,壓著聲小心翼翼對小乞道:“好象是在那裏麵。”
楊乞也緩行斂聲的輕點了點頭,同她一起屏息靜氣、躡手躡腳的悄悄靠近那柴房,果清聽心鴻的聲音在內忽的大響起道:“誰還再聽你這套連篇鬼話!小爺我早知你的拖時伺逃的奸詐用心!無恥霄小,死到臨頭了還要徒存妄想的照舊胡言!你當小爺我是什麼人?我會信你?”
又聽花似真的聲音緊接著也是大叫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不出明日,府中必見事發!”
月明邊聽邊向楊乞對示一眼,和他愈發謹慎的悄貼近門邊,透過門板開著的一縫向內一窺,隻見心鴻側身昂立在屋中,正垂目直對著牆邊地上反縛而坐的花似真;秦翊和同喜也向那邊分站在他身後兩側,此外四周再無旁人,想是心鴻一來便已將原本在此看守的人遣走。
又聽心鴻暴起一聲冷笑道:“看來我實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昨天在我爹麵前是怎麼說的?你不是說你所謂的大事今日便可見發麼?怎麼這會子又改成明日啦?哼!出爾反爾、毫無可信的卑詭小人!好好看看外麵的天色!小爺我可是專門等這天黑沉了才來尋你,問問你現在殺你你可再沒什麼狡賴得過的了吧?”
花似真這一日其實比這府中任何人都緊待難捱,不見事發,自己早先提心吊膽、焦如油煎,他已見識過心鴻狠厲,雖然滿心不服,這時卻還是一陣畏悸,拚力大叫:“不!今日未過午夜那就還不算完!”
心鴻雙目一睨,大現蔑諷道:“你的意思是讓小爺我陪待你到午夜嘍?”
花似真見到他眼神,也覺自己這理實是尋得牽強無趣,又竭語相動、以圖生望道:“我昨日在盟主麵前所稟之期不這是據己推算,也沒說就可保稍許不差。今天沒有事發,那應是路上攜女帶幼拖累得走得慢了,總也遲不過明天去吧!那件事隻有我深知內情,你現下急著殺了我是一定會後悔的!”
心鴻輕蔑萬分的一笑道:“又來這一套了。”轉身緩緩抽出秦翊腰間佩劍,對著屋內破桌上的一盞孤燈輕輕一撫劍身,那劍在火光映射下鋒芒閃耀、寒光刺目!
花似真矍望著他異常平緩的這一番動作,渾身竟勢難掩製的發起顫來!
心鴻對向他,滿目奚戲道:“你昨天的那副狂勁都丟到哪裏去了?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現在知道怕了嗎?”說著驀又聲色一厲道:“你深知什麼內情,去到閻王爺麵前說吧!哼哼,就憑你這麼一個旁門敗類,還敢在我爹麵前放肆,對小爺我不敬!你讓我妹妹吃了一鏢,我就讓你嚐嚐一劍穿心的滋味!”手中寒光一躥,持劍直指在他胸前!
楊乞昨日和健強一起從西花廳出來後,還曾往健強屋裏與他親處過一時,已聽他講過些關於這位四少爺的情況,這時下意識便轉頭一瞅緊貼在旁的月明,暗思:“健強少爺說明明姐同他一樣,也都與他們這位四哥有些不和,可到底是手足兄妹嗬,這一到關健時刻,四少爺不還是要為明明姐出頭的嗎。”
月明卻寸心不分的隻顧窺著屋內,隻見花似真駭目一睜,更是一陣瑟瑟疾抖!
心鴻看著他這般形態,厲色一緩,殺意又不急了;滿含誚蔑得意的高昂傲視著他,輕晃劍柄玩動著劍尖道:“小爺我今天興致還不錯,就賞你個機會——你若能想出可為我動的言語好好求我,我就考慮一下待你過午夜,讓你在這世上多活一時,死得服服氣氣。”
花似真本驚恐直瞪著他,這一時卻見清他一副神情,便如貓兒對自己就要吞下腹成為美餐的老鼠卻還要放放捉捉、玩戲一番的那般!陡然辱憤迸湧、激心振神!再無半點畏意,破口大罵:“你要殺就殺!少在這兒戲弄老子!”
心鴻頓時勃然大怒道:“你是誰老子?”傾前左手一掌便重重摑在他臉上!另一手執的雪亮劍尖卻始終不離他胸前!
花似真被他打得臉偏向一側,真是新巴掌痛壓舊巴掌痛,那一霎間,忽覺辛辱無限、傷感灰落,目光蕭索怔垂,鬥誌掙意全消道:“要打要殺悉聽尊便,我這一生被人折辱得還少麼?”
月明見他突現異常語態,當真是淒苦無比,好象有萬千不堪回首的往事。竟直覺一陣莫名強烈酸惻;又見心鴻忿哼一聲,目色一厲,看去竟似就要將那利劍送入他胸膛!一顆心登然抽緊狂蹦,張口便驚聲大叫:“不要嗬四哥!”挺身推開門便飛奔而入!
第十五章秋千落處恩怨深江湖百爭總無休27
屋內幾人皆微怔了一下,也就是這麼極短一瞬的一阻,柴房外已另有人幾乎同時響起一聲:“劍下留人!”一道金光從門上直射進來,準準正中心鴻執劍之手!
心鴻猝時不防,利劍竟咣鐺墜地!他本能一尋看,打中自己的卻是一隻金鏢,隻是此鏢投入時是柄端對著自己,尖端朝外,因此並未受鏢刃所傷。
一身著夜行黑裝人緊接著便現身疾入,抓起花似真便走,身形快敏得驚人!
秦翊和同喜自不待容,急忙追出。
心鴻則滿麵漲紅,先衝著已被這出虞一幕驚呆的月明跺腳氣怨道:“你發的哪門子瘋?”隨後便再難顧她,一把抓起墮地利劍也衝趕了出去。
花園內頓時劍嘯聲聲!月明忙奔出和楊乞追著一看,隻見心鴻掠步如電、輕姿如鴻,已趕近那黑衣人對著他劍招如流迭出,迫得他自護留身!
楊乞一時間直看得驚目嘖舌,隻覺這位秦家的四少爺同以前見過的大少爺都真是一頂一的棒!
秦翊和同喜也緊跟著侵上前,同心鴻一起團團將那黑衣人去路攔封住。
月明和楊乞疾趕在近處場外駐足觀望,這才看清那黑衣人還黑巾蒙麵,身材高魁,不知何時已解去那花似真反縛強索,這時迫於形勢再攜人不便,放開他回手一掌勁風便退開了也早出劍和空手相攻的同喜、秦翊二人,轉頭又接心鴻劍式,身法甚為了得!
而花似真一經被放,立刻便如脫困野獸般憤恨滿麵的凶猛專向心鴻攻去,但卻非心鴻對手,瞬息間已兩次被那黑衣人救助擋護在一邊。
其後場中形勢就變成了黑衣人對心鴻,花似真對秦翊和同喜兩處格局。那黑衣人又邊打邊顧向花似真一方,甚顯慎重的疾聲警示道:“你快尋機能逃便好,手下可謹穩些,千萬別傷人。”
楊乞周心緊凝、全神貫注的觀視了這一時,才驀然覺見四處花樹道徑間竟已是燈火點點,不知多少護衛小廝已來在周旁,分散團圍在場外。
楊乞見他們有序無亂,雖然有些人神態也露愕異慎重,卻皆穩定不慌。不由便好生欽佩,隨後便又見一條身影從正前方不疾不慢的悄然來至,在花徑上負手一站,靜望著眼前場內幾人對戰的情勢,那身姿真是隨便這麼往哪一處都是自然便透威豪氣度,正是秦川。未幾,又一人也靜至侍立在他身後,卻是秦忠。
卻說今夜值守領眾的乃是慶虎,他見秦川來到,忙同眾人皆微微垂頭示禮,又見秦川隻凝目觀視戰況,並無有命示下之意。便也隻慎視場中情況,不行自主舉措,心頭卻由不得嘀咕道:“我秦家神威久著,幾曾有人敢入府輕犯?可這兩天也不知是怎麼了,自冒出了花似真這狂妄之徒,就一而再的生此匪夷事件。不過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花似真的武功我早在落雲嶺那次就已見識過,而今夜這個黑衣人的本事比他還高得很呢!”
秦川自是不會對此等來犯者有絲毫忌重,他這時已親身來在跟前,明知除非是當世與己一等的絕頂高手來對,否則僅憑兩人絕無可能從己眼皮底下討得好去,因此一時間隻想趁此偶發事機考看一下心鴻等人究竟的臨陣武功發揮及應變度勢能力,隻見花似真赤目大瞪、亂發勁飛,出手極力猛狠,但似怒躁過分,操急浮亂,反失招式規準威力。
與他對決的己方二人,同喜手中之劍已呈胡擺拙應之相,章法見亂;秦翊則雖赤手空拳,卻招式穩準,一麵自己力戰,一麵還能解同喜之危,與花似真這等也算武林中成名高手對陣,膽氣上毫不見懼怯,實力也未落下風。另一處對陣的兩人中,那黑衣人一看便是功力雄厚之人,但所展示出的那套武功路數卻微顯刻板、略乏變化;而心鴻身法輕捷如燕,劍式靈快多變。
秦川審視過這一時,微微偏頭秦川側頭向秦忠道:“阿忠,秦翊今年方十六吧?他的功夫日後我看還能在秦靖之上。”
秦翊雖是秦忠的義子,可秦忠一向待他視如己出,此刻聽他得到秦川譽讚,也是大感喜慰,不禁浮起一絲笑容。
秦川又對場中的己方幾人發話道:“你們都不用再打了,皆退下來吧。”
秦翊聞命當即一護同喜共同退下陣,花似真剛才與他二人對戰時早也顧視到周旁形勢,也哪有戀戰之理?隻是他不思服順強勢,一得此隙,立刻便展開輕功飛掠向近宜處一棵樹上,竟欲從高樹林葉間搶逃,身形疾速得真如脫兔!
秦川實沒料到他會有如此無謂輕妄一行,實有些動氣蔑嘲,當下便揮袖隨便朝他身後淩空一拂,還未及掠上樹的花似真頓時就從半空直墜而下,一屁股摔坐在地。
他方隻顧反應得出一陣驚駭!隻聽秦川已道:“你這小子總是輕狂無度,我站在這裏,你還這樣就想逃,也太目中無人、自不量力了。何況前來解救你的人還未脫圍,你自己一個人倒先要跑了?”
花似真到了這時自也甚明無論如何也是跑不掉的,便就那麼坐著,連一點掙心也沒了,卻氣惱已極的激忿大叫道:“誰要他來救我?他無論怎樣都跟我沒關係!死了更好!我倒高興得緊呢!秦盟主!你武功高至如此,怎麼不趕緊動手解決了他啊?”
秦川聽他語氣,倒似與這黑衣人非但非友、還如深仇大敵。心中微愕,一時間自是難測究竟,便先不顧,對著一直並未遵己先前之命、仍在拚鬥的心鴻又道:“心鴻,你不是人家對手,就別再糾纏了。”
第十五章秋千落處恩怨深江湖百爭總無休28
心鴻與那黑衣人對鬥過這一會兒,自也已知他功力高強,但自己並不見下風,本一心渴雪頭前失防墜劍之辱,是以方才萬難願依父命罷手,這時卻又聽父出此一言,不禁麵上一紅,氣不過道:“爹,你幹嗎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秦川知他性情,當眾以平和態度據實相服道:“你還未看出麼?人家無心傷你,並未使出全力;況且你利器在手,勝不過人家一雙肉掌,又還有什麼可不服氣的?”
心鴻卻當即退避一步暫罷緊攻,反手一拋便將手中長劍準準扔回給已在旁觀戰的秦翊,一臉傲倔道:“方才我是要擒拿這偷黑侵潛入他人內宅的飛賊,自不須同他講究許多!現在他既已受圍困,那就讓我用我武林正道公平競爭的道義規矩來再與他一決!”說著便赤手空拳一擺攻式。
那黑衣人卻似再無心相鬥,蒙巾上的雙目閃了閃,陡然便拔轉身掠上近處的一座涼亭之頂。
一直對他緊注凝觀的慶虎等人雖也深知無人能當秦川之麵輕易逃脫,但這一時間卻顧不起此情,本能的意識便防備他逃脫,卻見他隨即便靜屹一角若有所思,似要避開眾人尋忖一下下策而並無去意。
心鴻卻萬不肯就此罷休、待時相容,也如飛鴻般一掠上了亭頂,飄袖一掌便向那人遊擊去!
那人不得不應招,兩人頃刻又打了起來,難分勝負!
楊乞這時節一直拉著月明尋行在宜於觀望處觀戰,這會又往那涼亭處近了近,仰目見他二人在斜滑不平的那偌大點涼亭上遊行起躍,來往穿鬥,非但不見半點絆礙,身姿還愈顯輕捷瀟灑。禁不住更是一陣熱佩渴慕激騰!大愁不知自己何時才能也練成這般武功!
忽聽秦川道:“心鴻,你一心求勝,攻勢強猛,勢必逼得人家力敵,那再不出二十招,你定會敗下陣來。”
他其實深知自己這個兒子天資聰穎,也很下苦勤奮,家中諸子除了劍洲就數他武功最好,隻是太有點心高氣傲,偏執自大而不甘人後。這時早見那黑衣人並無惡意,他卻總不自願思省到人家存讓之情,便出此示言,一是據實測評,二就是想挫挫他的妄傲氣性。
心鴻隻充未聞,更是急於求勝以對父親證明自己才是對的,愈發一味強攻!
涼亭上位置有限,勢難多避,那黑衣人知就算再轉移往別處也定要繼續受他追擊纏鬥,便也無此心,受逼不過,應勢愈勁!果然不過十幾招,忽的呼嘯生風、雄厚熟湛的一招三式拳掌如風起雲湧、行雲流水般施出。
心鴻頓然一陣應接不暇,腳下浮亂,接連退滑兩步,竟險些要被迫落下亭去!那人卻突然就此收手停身,又複靜站在一側。
雖是如此,心鴻也已被迫至亭頂邊沿,微晃了兩下方才立穩。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麼大失,他卻直覺一陣熱臊難當,隻感在下麵團立的己家眾人麵前丟了大醜!到了此刻明顯敗相,人家又沒有乘勝追擊,縱算他能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攻上前,一時間卻又實難就這樣下亭退回眾人間,臉上一陣陣發燒!
正不知該當如何、無地自容間,忽聽秦川並無半分輕意的喚道:“心鴻,你技不如人,還不快退下陣來?隻是你也無須太過苛漸、妄自菲薄,你現在年紀尚輕,前時出招又很是知長擅用,已屬難得,爹在十七歲時還不及你此等優點。”
心鴻頓感一陣熱奮激騰,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習武十幾年來,極少得父親誇讚,何況還是如此盛譽。他雖向覺父親偏心而時懷不忿,但對父親的武功卻從來都是絕無半點猶疑的由衷敬服,此刻聽父竟說什麼自己比他還強,那真可謂是海天大般的美讚!一時驚喜得都快有些飄飄然,麵上大是生光,再無羞窘,忙應聲從亭上掠下退回。
慶虎等人又關注向那黑衣人,隻見他如隻蒼鷹般一動不動高屹在夜色深籠的亭上,隻一襲衫擺在暗湧的夜風中忽喇飄飛,身形顯得說不出的蒼廖。正警測他下措,卻不料忽聽他從風中傳出一聲沉歎,緊接著便也一躍下地,徑直走到秦川麵前,抱手便恭謹已極的一揖到底,語聲甚顯惶誠道:“秦盟主,不才晚輩一直在您麵前自忌喪禮,現在先行告罪。請您見諒,晚非實因深懷不得己苦衷才出此小人行徑,本欲趁這夜黑風高悄悄救走……花似真便了,實在不想驚動您大駕,然此欲實是妄生下策、自不量力,方尋救出花似真未幾便動擾您大駕親臨,我又生懼被您識出,連一聲言語也不敢出。可事已至此,晚輩在亭上苦慮一時,隻覺若再執此卑劣鼠品,先別論能否一直瞞過盟主神目,自己就先汗顏無地、傾生難安,因此鼓起勇氣決意即刻以真言相對。”
秦川早見察他一直出手故讓中,卻還存似防被人識出武功路數所出般有所忌掩之情,這時一聽他發聲便覺頗有些耳熟,隻是這一時間也顧不上多細想索,聽他話說得極是誠懇客氣,忙也禮待道:“閣下無須行此大禮,有話請起身好好說。”
那人抬身一視秦川,目中大閃感色,但隨即又大現羞慚的垂下目去,道:“晚輩實不應蒙盟主如此寬待,無顏以對。”說著便扯下麵上蒙巾。
眾人自然皆凝神一看,頓都吃了一驚——原來那人赫然竟是衛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