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部 天地勇士 第四章 踏雪尋梅夢難圓 癡心兒女古來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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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垢透過窗戶,見月明一溜煙似的消失在院外,舉帕掩住嘴,微嗽了一聲輕問道:“爹找九妹有什麼事?怎麼他老人家不高興麼?”
芳玫即轉過身笑答道:“我唬她玩呢。爹沒找她,是一大早咱大哥回來了,也不知他此次去長安出了什麼事變,直尋往西花廳去入見了爹方沒一會兒,爹似乎就生了很大的氣,以前還從沒有過這樣的情形,外伺的誰都不敢進去問。我得聽了心裏安受不住,原是昨夜裏就早備著要往你這兒來的,方才來了正逢著月明,想她本和大哥最親密,爹又素來寵她,讓她就即撞去看看、說不定能有助解,爹不會怪罪她的。”說完便暫罷此事,將那蓋盅直端到無垢麵前,柔聲細語道:“二姐,這是天還沒亮時,我就讓晴雲幫我一塊兒用慢火熬了好久的燕窩粥。你快趁熱喝了,很滋補身子的。”
無垢心中一感,忙謝道:“真是有勞六妹了。”正伸手,小菊已上前代為接過。芳玫坐入一旁繡墩,眼看小菊方伺弄著無垢喝了幾小口,無垢便即不要。也不相強,示意小菊把粥收拾了下去,隻聽無垢又道:“多謝六妹掛記。”
芳玫忙輕輕拉起無垢的一隻手道:“二姐別這樣客氣,我知道你剛來此處,和我們還不太親近。月明雖然同你要好,可她到底還隻是個小孩兒家,什麼也不大懂的。你平時若有什麼煩心事就盡管對我講,千萬別存什麼顧慮。二姐,我是你的妹妹,咱們本是一家人哪。”無垢聽到她這幾句柔和真切的體己話,竟覺字字都打在自己心上,感動間,不覺眼圈便又微微一紅,輕輕點了點頭。芳玫端望著她那副楚楚嬌怯地動人模樣,心中直想:“二姐這般花柳柔質、嬌容麗貌,連我這個女子見了都不免心生憐愛,若換作是男兒,那可更不知得愛惜成什麼樣?也不知將來能花落誰家?”
待她陪無垢閑聊了一會別出後,因想淩霄機靈擅言,便欲去約他也往西花廳去看看動靜。不料方進東邊院落,就見邊側平素閑置的那座廂房裏屋的窗扇大開,一儒生模樣的少年正扶著窗下的桌案站在屋內,搖搖晃晃地似乎想尋找什麼東西,眼看著就要栽倒在地!芳玫急忙捷步穿入,從旁攙住他的一隻臂膀道:“公子,你是想要什麼麼?”那人偏過頭來,麵頰通紅,神智迷糊道:“我……我要喝水……”
芳玫忙把他先扶到床邊,那少年倒頭便躺了下去。芳玫向外間瓷壺內倒了碗水進來,端到他麵前輕輕喚了兩聲。那少年微微睜開眼,頓時如見甘露,急忙半撐起身,就著芳玫的手咕咚咕咚的喝了個一幹二淨,方才大出了一口氣,複又向後躺倒。
芳玫站在床邊,看他昏昏而睡,便多朝他打量了幾眼。但見他麵相清秀,眉宇不凡,心中暗思道:“這位必就是五弟他們從花江結交邀請回來的那位夏公子了。想他不過一介文弱書生,居然敢去招惹滅頂那樣江湖上旁門左道的高手,雖然此舉本是為了救人,全出於一片仁義心腸,可他這膽子也真夠大了些。他性格如此狂任無忌,他日勢必多經挫創。”正隨意亂想著,隻見夏盎又已緩緩一睜眼,目光癡癡迷迷的直望著自己。芳玫見他似欲所語,不知他又想要什麼,忙傾身往他麵前湊了湊,卻聽他驀然發出一聲感歎道:“好美呀!”
芳玫頓然一怔,下意識便左右一尋顧,卻見察不明他所指何物,萬不想緊接著聽他又道:“你是天上的仙女麼?”——這才省思過來原來他說的卻是自己,不覺雙頰飛紅了一半兒,暗啐了一口,又好氣又好笑,不再顧他,起身往屋外行去。方到院中,迎麵遇見小廝秦齊提著個藥罐進來,便問:“這屋裏的人都到哪去了?公子適才要水呢。”秦齊答道:“夏公子手上的傷勢還好,隻是夜裏發了燒,我剛才去回了五少爺,又到廚房裏要了煎藥來。”芳玫點點頭,再無多語,自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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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進園入在了遊廊內疾步穿行,因不知父親一大早便竟還生氣的找尋自己何事,心內揣測焦灼,行了一陣,索性一提石榴裙從遊廊裏跳了出去,直接插過花徑朝那廂西花廳正對的側門急急而去。
廳外伺著的小廝見是她來,也未有幹。月明一徑踏入廳門,方欲繞過門前擺設著的那麵“歲寒三友”漆花紫檀木屏風,晃眼已看見廳中這邊屏風後露出的那排同色檀木靠椅前站著一人——正是闊別多日的大哥劍洲!不禁喜出望外,正欲放聲親喚,卻當聽屏風擋著的那邊一滄然有力的聲音怒起一喝道:“你做下的好事!”
月明一聽那聲正是父親秦川,心頭一驚,忙一閃身頓足即停躲在那麵屏風後,耳聽秦川繼續忿忿難平道:“我真想不到,我一手培育教導起來的好兒子,有朝一日會背著我做出這等膽大妄為之事來!且還居然瞞了我這麼久!”月明聽父親語態似憤慨異常,不由愈發心中怦怦亂跳道:“爹爹平時最愛重的可就是大哥了,大哥也一向俠卓良孝、堪受此寵,難道這次是疏失幹出了什麼特大的錯事嗎,竟致惹爹這樣生氣?”忍不住屏聲靜氣、小心翼翼地貼向屏風邊朝廳內窺望去。
這才看清原來父親雙手背負,側身怏站在大廳右側;再看大哥垂目鬱望著地麵,滿麵風塵,神情憔怠,是時一派消沉黯然地說道:“爹爹息怒容稟,孩兒絕非存願欺瞞。當初我當然也是曾幾次三番想要帶她回家,可是每次提及於此,她都驚恐萬分、拒態異絕,總說自己浮遊放縱慣啦,不喜居入咱家這等忠正世族、嚴門深戶裏大受正規製管、多例拘束。因她平素對孩兒一向愛意深濃、竭能備顧,是以我對她也是萬分愛護、一心信任,全無猜疑別想。孩兒本係從初便自感她雖然嬌縱任性些,卻心地純善、氣質超俗,必定是清白大戶人家的女兒,後又已有了孩兒的骨肉,想爹爹素來待人處事寬仁開明,向得盟幫萬眾誠敬愛戴,在家內私親中又甚為愛我,對我這原出真心、已然致此的情愛一事絕計不會反對,所以才疏顧了爹爹而大顧於她的一直未忍對她逆強逼從,真是時光忽忽,一拖再拖、不知不覺地似一晃眼便到了現在,直至我此去長安,有如一場大夢一醒般得知了她竟然就是平北王府的郡主!這才再不能對爹有所顧忌隱瞞,急速趕回來向您稟告!事態緊迫,還望爹爹您能夠施助成全!”說著已是大起激態!
秦川頓一轉頭直瞪向他,愈發滿麵怏惱道:“你今這一回來,全不管我本是一大早起便和你忠叔在此有談正事,風風火火的便尋闖進來,第一句話就是讓我救人!現又讓我成全!口口聲聲的就隻知重提甚事態緊迫!又時轉委靡、時複慌激地全沒個平素堅穩模樣!我還本自認早已將你塑鑄成一正品俠性、能處百危的勇義男兒,倒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真叫我不能不備感懊喪嗬!你先前隻讓我夠感震動的、給我亂七八糟扔出了你那私情的隻節片麵就算一完啦,這就又隻顧緊著讓我助你!你眼前可是大知道著急了,早又幹什麼去啦?”說著又實是恨意難禁的連道了兩聲:“平北王府的郡主、平北王府的郡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還不與我詳細盡速稟來!”
劍洲早一大省般滿麵流溢自失慚色,是時忙備加謹恭地應了聲:“父親教訓的甚是。”然後便深吸了一口氣,自製複平地上前躬身輕扶住秦川一臂,深含自責道:“頭前是孩兒於此大變事件太過著急、大亂方寸,全失平素穩製冷靜的處事當為,令父為我痛心恨惱,實讓我這會已大知自省備感汗顏愧疚。萬請父親不要為我生氣而傷了己身,此事說來實有些話長,就請您坐下為聽。”
秦川對他這副已一複平常重孝懂事、加具自疚謹敬之態卻毫不受動,當即冷“哼”一聲,拂袖甩開他自坐到右廂椅中,繼而喝斥道:“你還耽擱什麼!勿再花言、快說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