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然走了，真的走了，帶走了我的思念的同時帶走了我的心。混混噩噩的站他漸冷的身體旁，呆滯著不知該做何反映，護士小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身邊。她看向然盡，轉而告訴我，傅先生已經走了，請節哀。
    嗬嗬，節哀？如果是你，你能節哀嗎？我問她，她有些楞住了，我隻是木然。默默地看著然的臉龐，輕輕地撫摩，不忍心離開。
    “然，你說讓我嫁給別人，你怎麼忍心說讓我嫁給別人，我怎麼還會愛上別人？你讓我怎麼愛上別人？我絕對不答應你！絕對不答應！”我痛哭著大聲說，可是然的臉龐仍保持著那一片笑容，如同他長久以來呈現給給我看的樣子。護士小姐上來拉我，又說什麼節哀，傅先生已經死了，不要再這樣。
    她想將那塊白布拉上。
    “滾開！”我衝她大吼道。轉過身憤然抱起然的身體，他的手臂垂落了下來，頭就靠在我肩上，毫無生氣。我吃力的搬動他，“然，我們回家啊！不許你再說什麼喪氣話了，知道嗎？不然我會生氣的，我們回家。”可是然的重量卻不是我能支撐的，歪歪倒倒地背著他走向病房門，護士小姐驚訝極了，尖叫著讓我放下他，快點放下他。
    “你給我滾開！他是我丈夫還是你丈夫？”我沒有理會她的大叫聲。
    一路上好多人都嚇得四散開來，兩個醫生見狀立刻跑上來拖住我，我瘋狂地大喊，“滾開！你們都給我滾開！不要碰我！滾開！”
    咬著牙背著，一步一步向前，就在快到我的車的時候，院長來了。
    “望艾！”他在遠處皺著眉衝我喊，“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快放下傅然盡，他已經死了，你瘋了嗎？”
    嗬！果然是然盡的朋友。
    酒吧關門時，我便離去，我怕是永遠做不到這麼瀟灑。
    “院長，對，我是瘋了，我就是瘋了也要帶他走！他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你當然可以說得如此輕鬆。”我冷笑，“可是我放下他我還有什麼？”院長顯然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我不想和你多說，現在我要帶然回家，回家！”
    “望艾！你這是對傅先生的不尊敬！快點放下他！”
    “不要再讓我重複，陳院長！今天我一定要帶走傅然盡，我的丈夫！別阻攔我，不然我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更瘋狂的事！”
    院長用一種哀傷的眼神看了我許久，我已經有點堅持不住了，然的頭已經開始向下偏，我不敢有一絲動搖，就怕僅僅稍一動就會傷害到然已經殘破不堪的身體。
    他在和我僵持，不肯放棄。
    “院長，我的為人你是知道的，我從不說空話？我既然有膽量說，就必然有能力把然盡帶走。”
    院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
    “罷了罷了，你走吧！傅先生的衣服在這，你也一道拿走吧！”院長想了很久，最終搖了搖頭，遞出了身後然的衣服。
    “謝謝你能了解我的心情，望艾會記得你的好的。”
    我努力平衡住自己，騰出一隻手掏出鑰匙，打開了車門，將然安放在副駕駛位置上，扶正他，可是然卻一直無法讓坐穩，我急得快哭出來，在他耳邊哽咽著說，“然，坐好，我們回家……”
    可是然沒動。
    院長走了過來，將然的衣服送到了我的手上，說道，“小艾，我知道你有多愛他，我們和你一樣，也很傷心，可是他已經……離開了，你要麵對現實。勇敢一點，沒有誰會知道明天要發生什麼，隻有安心地接受未來準備的一切，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轉過身，看向院長，“為什麼你們都要不停的重複他已經死了呢？為什麼？”我知道這個時候我的臉上已經不能看了，淚痕幹了又濕，可是我卻固執的不去擦它。
    “小艾……”
    “對不起院長，我們要回家了，你也走吧，我沒什麼好說的了。”我一把拽過他手中的衣服，繞過車頭，走向駕駛座，嘭的關上了門疾馳而去。轉彎時旁邊的然盡在自然地就像以前一樣靠在了我的肩頭，麵帶微笑。我不時的看向他，如自語般對他訴說著我們曾經共同擁有的過往。
    當車行使到然出事的地方時，我的淚水又止不住了，將車停了下來，透過窗看著了地麵上尚未清除幹淨的血跡。
    “然盡，臭小子，你為什麼要出事？為什麼？”我伸手撫摩他將不再改變的麵龐，皺眉說，“你怎麼不回答我？為什麼一定要今天早上去？就不能等等我嗎？”想到他再也不會回答時，硬生生地將頭別過去，強迫自己不再看他，踩下油門，呼從血跡上開過去，心狠狠地抽痛了。
    車高速行使在路上。路邊的一切還是沒變，依稀是我們初識時的麵貌，可是人卻……
    這條路有多少回憶恐怕隻有你我知道。然盡，你恐怕不曉得吧，就算你在我身邊，我也還能看到許多你的影子，仍舊是那麼高大英俊，風采迷人。前方的景物漸漸清晰，藍色也開始出現在我的視野裏，多麼美麗。這藍色坐落在一片綠色裏，格式是我曾經說過的歐式風情，卻又古色古香。
    “然盡，這就是你送給我的家嗎？我很喜歡呢！”我握住他的手燦爛的笑，然盡蒼白的臉笑容還在保持。
    將他抱出車外費了我好大的力氣，艱難地挪到門口，掏出然盡衣服裏的鑰匙，我這才注意到手中他的衣著真的很正式，不知怎的，淚水就又開始泛濫。迷糊著雙眼打開了我們的家門，楞住了。
    真的是我的家！沒想到我曾經無意中說起的家的樣子他全都記得了！
    我鼻頭一酸，立刻就哭了出來，搖晃著然盡要下滑的身體，“為什麼到今天才讓我看到？為什麼啊？”我完全失去了控製能力，抱著然盡一起滑落在了地板上。淚水似乎已經不能表達我的情感了，失去了然盡就等於失去了整個世界，真實的無力感瞬間將我吞沒。
    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似乎是一個小時，又似乎是一個下午，最後我連眼淚都失去了，隻剩下低低的抽泣聲，在這座然盡用愛為我建造的房子裏。
    我將然盡安放在主臥室裏，這裏布置的很美，很浪漫，看得出他花費了很多心思。
    一個人在這個本該是屬於我們兩的新家參觀。房子都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他的味道，清新，純淨，頑皮，淡然……邊走邊撫摩著牆壁，似乎還可以看見然盡在這裏忙碌裝飾的身影，那麼的真實，那麼的令我心動。
    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想著關於我倆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在上輩子。
    “都這麼久了，然盡。”我回到臥室，對著然盡說，“你我認識都這麼久了，我都沒注意，想知道我是在什麼時候愛上你的嗎？”我漫漫地拆開包紮在然盡臉上和身上的紗布，讓他原本潔白無暇的皮膚露出來。
    “你就隻知道笑！”我撫摩著他的臉龐，微嗔，“你的皮膚真好，就算傷痕累累，還是那麼的美。”我知道我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那瓊玉般的皮膚上鮮紅的血跡和遍布的傷口是我怎麼都無法忽視的。
    “你到底受了多大的苦？怎麼會搞成這樣子？”
    “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肋骨，但身體怎麼能和肋骨分開？”在臥室的櫃廚裏找到了然盡已經準備好的衣物，給他換上。
    令我感動的是，在然盡的衣櫥裏竟然也有好多我的衣服。微笑著給自己換上。
    “好看嗎？我覺得很好看呢，你眼光一直不錯！”我笑著在然盡麵前轉了個圈，抬起頭，繼續說道，“這個房子我真的非常喜歡，不知道可不可以以後也一直和你住在這裏，每一個地方都那麼的合我心意。”我摸著吊在屋頂，垂落在屋心的水晶掛飾，“如果我說我真的要和你一直住在這裏你同意嗎？”我屈著腰湊到然盡的麵前，微笑著問。
    “沉默就代表同意！”
    我迅速爬到了床上，把然盡又往我身邊挪了挪，發現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僵硬，不帶一絲溫度。依舊笑著說，“靠近我，這樣你就不會冷了。”
    “然，我真後悔，沒有早點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雖然，我們在一起沒有經曆什麼大的風浪，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你的心，我想你一定也可以感覺到我的吧！我從來沒有去考慮過這一天，但是現在你卻在求婚這天讓我麵對這一切，怎麼忍心？”
    側躺在然的身邊，在他耳邊低語，“還好，我沒有把你的話當真，因為我怎麼舍得讓你孤單。我說了的，要和你一生一世，你知道我的，我從小到大都不喜歡開玩笑，承諾什麼，必會實現，即使用是你最不想看到方式。”
    翻身拿起床櫃上的打火機，最後一次在我們的臥室走了一圈，最後一次輕輕撫摩了那塊用我最喜歡的紫色做成的窗簾，笑著點燃它，看著火苗一點一點從小變大，直到出現濃烈的黑煙和刺鼻的味道。轉身躺到了然盡身邊，用力緊緊抱住他，“我說了，我們一定可以做夫妻，不論到哪裏，這話都成立！然，我真的愛你！如果這輩子不行，那讓我們下輩子吧！”
    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