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白瑪外的夜空是涼爽的，帶著些輕寒。
    醉了的肖暘很安靜，安靜到了乖巧的程度。
    乖乖地被海風拉出白瑪，乖乖地交出車鑰匙，跟著海風走到了他的那輛保時捷跟前。
    海風坐進了駕駛室，那人卻久久沒有動靜。
    昏暗的角落，他看到肖暘正渾身滴著月光，坐倒在對麵的台階上。
    “怎麼了？”
    “動不了了。”
    肖暘笑著，料峭的藍襯著滿發梢的銀色。
    這幕情景，海風想忘也忘不了。
    “要我抱你嗎？”
    “我會殺了你。”
    聲音恨恨的，卻沒有一點殺傷力。
    海風搖頭笑著，“再坐下去會著涼。”伸手就想拉他起來。
    在海風剛剛觸碰到他的時候，肖暘就借力撐起身子狠狠地嘔吐起來。
    閑出來的那隻手還不忘狠狠抓緊某風的那隻……
    這種瘋狂的方式看來隻是在證明他沒有說謊而已。
    “你除了自虐還很極端。”
    重重咳了咳，肖暘才能喘著氣道，“我是無辜的。”
    “無辜？”
    滿地除了酒，再也看不見別的嘔吐物……
    “咳……在飛機上吐光了而已……”
    海風第一次有了想揍人的衝動。
    “那跟空腹有什麼區別？”
    “應該沒有。”
    海風又第一次有了想看某人是怎麼吐死的衝動。
    於是他真的看到了。
    在他抽手的下一瞬間，肖暘又彎下腰吐到昏天暗地，直到腰都直不起來……
    海風有點想揉眉頭。
    劇烈地嘔吐夾雜著隱忍的咳嗽聲，一下一下的。
    細碎的月光下，隻能看見他不住起伏的身影在昏暗裏抽搐。
    柔軟的心也跟著抽搐……
    終於還是忍不住上前圈住他的腰，想要像往常一樣撐住他無力的身體，卻被肖暘一個反肘撞開。
    “別鬧了。”
    疼痛像陰魂不散的怨靈，帶著濕冷的氣息糾纏上來，滲入骨髓，肖暘咬著唇揪緊了胸前的衣服，似乎要將疼痛壓回身體裏。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肖暘張嘴無力地嘔著……
    暗淡的路燈下，他的嘴角似乎還帶著淡淡的顏色……
    “怎麼了？”
    有那麼一刻的慌亂，肖暘突然低下頭，一下一下重重地擦著嘴角。
    黑色的外套上沒有任何痕跡……
    “別告訴我你隻是喝醉酒。”
    海風的聲音冷下去，抬手就掐住了肖暘的後頸。
    一聲短促的悶哼，肖暘就被迫直起身來。
    心碎了一地……
    蹙緊的眉，緊閉的雙眼，慘白的臉上滿是冷汗，薄薄的唇已經被咬出血來……
    輕輕將他按向自己，唇貼上了額頭。
    那裏傳來的高熱讓海風皺緊了眉。
    “傻瓜，你在發燒。”
    “後悔灌我了？”
    聲音已經啞到不象話。
    海風苦笑，他的生命中第一次出現了打不得又罵不得的人。
    “別說話了，我送你去醫院。”
    某人突然明顯地抖了下，那表情更是精彩到跟聽見鬼來了一樣。
    “我要回家。”
    海風第二次有了想揍人的衝動，卻不知道該揍誰。
    “你燒得厲害……”
    話並沒有說完，某人就突然蜷住身子，整個人都朝海風的懷裏鑽過來。
    亂了。
    連空氣都在坦然地錯亂著。
    瘦削的骨骼，滾燙的體溫，沒有停止的痙攣使身體無力地抽搐著……
    海風忽然狠狠抱緊了肖暘，緊到要把他揉碎在懷裏……
    很久很久，懷裏才傳來悶悶的聲音。
    “不去醫院好嗎……還玉一個人在家……”
    海風記得那亮到晃眼的眸子和天使一樣明媚的笑容……
    隻是肖暘的聲音讓自己有著深重的罪惡感。
    “你這樣回去她看見了不是會擔心？”
    “你閉嘴就好了。”
    “……”
    海風突然覺得自己根本在哄一個受了委屈又無理取鬧的孩子……
    長長地吐了口氣，海風抬手將他騰空抱了起來。
    某人又突然來了精神地折騰。
    “加蒂裏德•海風，你幹什麼？！”
    海風失笑，“你有多高？”
    “一米九。”
    “那怎麼輕成這樣？”
    “跟你有什麼關係？”
    海風但笑不語，徑直走向副駕駛。
    天在旋，地在轉，懷裏的人在不停地掙紮。
    “再折騰就去醫院！”
    肖暘突然又不說話了，狠狠地把頭埋進某風頸側。
    “你又鬧什麼別扭？”
    隻有小小的聲音傳出來。
    “這樣……很丟臉……”
    海風就那樣笑出聲來，隻是那笑容在他看見肖暘蜷縮在副駕駛裏沉沉睡去的時候逐漸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