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柏落醒來的時候，河邊的風裹挾著大雨淋了他一個頭到腳。
    他扶著椅子慢悠悠站了起來，擱在桌子上的雜七雜八的東西被風吹散了大半，倒有不知道從哪裏吹過來的海草掛在了桌子邊緣上，更顯得淒涼。
    “你可總算醒了。”
    梨花柔柔弱弱地聲音落在耳邊，阮柏落頭疼地揉了揉腦袋。
    “您怎麼來了。”
    “從高下午的時候過來找我，說是有妖幹預了人間事。他曉得是你，替我遮掩了一回，好讓我來找你。”
    梨花是一隻溫柔的母貓，化形的時候沒找好地兒，遇見了一隻沒滿月的大橘貓精，纏著要奶喝。半路出家莫名其妙當了媽有了奶不說，又順道攤上了一隻不懂得化形的狐狸精。
    膽小的母貓偏偏做了大事，護了黑戶狐狸精好幾百年不說，帶著娃還撩上了妖精合法辦事處缺愛的公獅子。一來二去，狐狸精就成了關係戶，成了人就拿了合法成妖證了。
    隻可惜。
    “阿落，你聽嬸子說的，別做這樣的苦差事了。人有人的秩序，我們當妖的好好修行就好了。”
    “嬸，你不明白。”
    阮柏落露出了一個特別淡的笑容，他的眉眼不似一般化形的狐狸帶著勾人的豔色，相反眼眸裏隻是沉靜，把周身的妖氣沉澱了下來，身處在人群中亦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今天下午那個老太太年少命苦，人到晚年亦有牢獄劫，她的命像是一張紙，稍微得了一點福氣就有了逆運。”
    “這樣的命，你又何必插手幹預。”
    阮柏落隻是反問：“嬸嬸撿到我的時候，何曾考慮過我是否有好命。”
    “你這個孩子。”
    梨花身上摸了摸阮柏落的臉，隻是感歎，“你的性格我曉得，有了決斷便是誰也阻止不了的。嬸子隻是心疼你，好不容易得了一點因緣化了行，為何不好好修行，偏要做和天地鬥爭的苦差事。”
    阮柏落聞言將頭靠在梨花的身上，他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
    “嬸子，我化形的時候從高就告訴我，他已經三千年沒看見化形的狐狸了。你知道嗎？這不是因為我們種族稀少，而是天不興妖。”
    梨花聽著心都要碎了。
    傻乎乎的母貓總是愛哭，阮柏落的童年很大一部分伴隨著就是梨花的眼淚，為他的不化形哭，為他的沒有證件哭，也為他的化形哭。
    可能母貓記憶太短了，早已經忘記了當時他化形的情況。不過，那一段回憶會伴隨著阮柏落一生。那個在黑夜裏漸漸離去的孩子的身影，和幾乎失去了一條命的狐狸精。
    “您不必為我擔心，好歹我總算是活了下來不是嗎？”
    阮柏落的寬慰總算是讓梨花安了心思。
    “我來這兒也帶上了梨葉，他從小就喜歡你。一進城就聞到了你的狐狸窩，現在估摸著已經搬好家當睡過去了。”
    “嬸子這是要下山了嗎？”
    “從高說近來妖界有些不安穩，內鬥太厲害，我挪挪窩下來也好，若是以後查了起來，人間的生活那麼快，總可以掩蓋一二。”
    阮柏落點了點頭，“也是我拖累嬸子了。”
    “傻孩子，說什麼話呢。”
    梨花摸了摸阮柏落的頭，“回去吧，嬸子帶了你最愛的山雞肉，連花羽毛也給你帶了。”
    “謝謝嬸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