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柏落把剩下的西瓜慢慢吃完，他閉著眼睛做了一個夢。
    一個和小女孩有關的夢。
    “奶奶，我聽我媽媽說您是被家裏人賣給爺爺的。”
    “奶奶那個年代沒有辦法哩，日子窮，下麵的弟弟妹妹都要吃飯哩。”
    “媽媽說我不聽話就把我給賣了，奶奶，您說我聽話嗎？”
    “小芳娃兒你可是奶奶的寶，你媽媽嚇唬人哇，咋可能賣你。”
    “我喜歡奶奶，奶奶也喜歡小芳。”
    他看見了那個小女孩甩著辮子喊張海梅奶奶，俏麗的臉蛋上滿麵生機，也看見了車軲轆滾動起的田野路上，有一個小女孩拖著滿是勒痕的手臂一步步往來時的路爬，她看見了日頭升起，看見了老人家打開柴門晃動的影子。而後，生命戛然而止在貨車的輪胎下麵。
    司機肇事逃逸，警察卻發現女孩身上捆綁的痕跡，不願意承擔罵名的小女孩爸媽找了兩個混子栽贓嫁禍給張海梅夫妻。
    哪有什麼丟失的東西。
    丟的，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張海梅去了菜市場，她狠狠心去要了一隻肥雞，那雞足有五斤重，攤主卻說家裏有好事，便宜了不少賣給她。張海梅也開心，想到算命大師的話，又信了幾分，她打起精神來抱著這隻肥雞回了家。老頭子莫名其妙挨了頓打罵，就躲回了房間抹眼淚，到現在也沒出來，張海梅又怕又難過，可在再難過，該做的事也要做。比如說，聽大師的話，先殺一隻肥雞，在燉湯。
    殺雞費料，張海梅舍不得，雞血攢著也夠吃幾天。
    她換了身衣服，那股藏在衣兜裏的靈力就散了出來，慢慢地幻化成了一個小狐狸的影子。小狐狸舒展著九條尾巴，虛空點了幾下就跑進了隔壁的人家裏。
    一牆之隔，一家受盡苦楚，另一家卻有人歲月靜好。
    小狐狸低著頭看著躺在小床上睡得正好的小男孩，亮了亮爪子。
    醒醒，小男孩，該還債了。
    夏日午後，日頭正毒，煩躁的情緒誰都免不了。因著早上的肇事時間，警察局派了幾個警力正要去找小女孩的大人問話，兩方僵持著，正在不遠處。方紅叉著腰一副不依不饒：“她就是個喪門星！小丫頭片子出了事，你們怎麼不去查那那個糟老頭子，那個老太婆就是他買過來的！”
    方紅眨了眨眼，又拉著聲音道；“可不是我瞎說，我家孩子平時最愛往他們那裏跑了，早老太婆生不出孩子，沒準還想在拐一個。”
    這話說的誅心，有一個小警察受不了方紅的惡言惡語，皺了皺眉頭，正要說什麼，便聽到了一聲淒厲尖叫聲。抬頭，便是一個小男孩頂著一臉血，大喊大叫地跑了過來。
    後麵追著的正是早上鬧了警察局的蔡芳芳的奶奶。
    “寶啊，你要跑哪裏去啊！”
    “嗚嗚，我要找姐姐，我要找姐姐！姐姐說她死了，她要來殺我！！奶啊，我媽呢，你和我媽說我不想吃肉了，嗚嗚，你們別把姐姐賣了，嗚嗚嗚，都怪你們！！我都說了不要賣姐姐了，我不喜歡吃紅燒肉！”
    小男孩雖然因為被嚇到整個人都在跑，但是因為自小營養好，說話中氣十足，這話清清楚楚地落到了幾個警察的耳朵裏。
    不消多說，方紅和蔡芳芳的奶奶直接被扣了下來，連帶著一頭血水的蔡明明也被抱去警察局裏喝茶。
    一場鬧劇很快趨於平靜。
    小狐狸待在牆角，看著烏雲漸漸爬出來的天空，尾巴一甩，消失在了空氣裏。
    從夢中醒來的阮柏落臉色蒼白了幾分。他閉上眼睛，在一片雷聲作響的暴雨裏，縮著身子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