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之森 第一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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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漸歇,硝煙散盡,群雄爭霸中含恨流放他鄉的夜家族被迫摘下作為四大家族之首的桂冠,暫時隱退,養精蓄銳,以期他日雪恥。
然群魔蟄伏,妖魅亂舞,千年封魔符咒瀕臨壽終正寢,驚濤駭浪般的暗流正潛藏在表麵的盛世繁華之下,迫不及待地期待著即將降臨的驚天巨變。
三月的春光在這個散漫著慵懶氣息的午後顯得格外溫暖柔和,作為楓影大陸東南一隅曆史悠久的鄉村古鎮,紫薇素來就有每月一次集市,兩月一次廟會的習俗。恰逢這兩天民間祭祀諸神,鎮子上一早便有信徒當街擺開了各種儀式,至午時,由趕集與朝拜的民眾彙聚而成的人潮如暗濤湧動,熙來攘往,顯得越發熱鬧起來。
玲瓏一頭金絲般的秀發紮成兩條麻花辮子,撅起小嘴,赤紅透亮的一雙眸子滴溜溜地來回一個勁地轉悠。年僅七歲的她如今身著節日盛裝,腰間象征性地別了把牛角彎刀,無趣地趴在自家高大的白龍馬背上,好似蕩秋千一般一股糖兒似的來回扭動著。
話說家境殷厚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繁文縟節多如牛毛不說,還得在這般氣候溫和怡人的大好春光裏將自己包裹成粽子一般,又累贅又憋悶。要不是看在母親最近好不容易心情稍好了些,希望女兒陪著自個兒出來燒香還願,她真恨不得立即脫掉這一身剪不斷,理還亂的東西,換上平日青紋素白的小褂兒,一口氣衝到三十裏外的師父那兒,踏葉飛花,好好地舞槍弄棍發泄一番。
不是玲瓏吹噓,自從兩年前拜師學藝以來,這個鎮子上就再沒有一個孩子能和她較真。
母親婼蘭夫人趁著參神拜佛前的空當,帶著三五個婢女去前麵紫薇古鎮上最豪華的‘錦衣坊’添置換季新裝,止剩下兩個家丁,一個馬夫與瀕臨昏昏欲睡狀態的玲瓏留守車馬。
忽然後方熙熙攘攘的人潮一陣騷動,一連串貨架坍塌的轟鳴聲夾雜著無數謾罵驚呼聲接踵而至,玲瓏倏地睜大一雙漂亮的翦瞳,身形一晃,好奇地飛躍上馬車琉璃華蓋,居高臨下,將遠處肇事實況盡收眼底。
隻見彼方人群之中,一名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小小少年手持擀麵棒,忽左忽右,騰挪閃躲,麵對身前身後一群前仆後繼、殺氣騰騰的屠夫莽漢,竟然毫無畏懼,舉手投足間,與其正麵鬥法。他那一套功底紮實的拳腳功夫配合行雲流水,疏密有致的短棍技巧,劈、擋、掄、掃、點,打得是虎虎生威,以寡敵眾,居然毫不遜色。此刻正遙遙站在自家高頭大馬車頂擴幅華蓋之上的玲瓏看得入了神,不由得又是鼓掌又是跺腳,大聲助威叫好!
那孩子聞聲一眼瞥來,見玲瓏一身華服,不過與自己相仿年紀的一介丫頭片子,鄙夷地吸了吸鼻子,反手試過,嗤笑一聲,身子一矮,雙手握住擀麵棒往後猛地一捅,正中身後那高舉牛刀,企圖‘一揮而就’的屠夫腰眼,疼得他登時慘叫一聲,身子一縮,貓腰蹲下,一時半會怕是站不起來了。
“就他——那小子不僅偷了東西,還敢打人!”人群中不知誰一聲疾呼,四下擁擠不堪的人流‘呼啦’一聲圍攏上來,牢牢將那孩子拘在正中。
忽見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潮泛起一陣騷動,又打外圍強行擠進來五、六個身高八尺,膘肥體壯的‘練家子’,為首莽漢手持鋼刀,指著那孩子大聲喝道:“兄弟們,就是這小賊,可別叫他跑了!弄翻你大爺六十四架竹檔架子,魚缸裏的鱖魚海鮮全給我潑得滿街都是,今天大爺我不剁下你個小賊一雙賊爪子,你大爺我就是烏龜王八羔子!”言畢,大喝一聲,‘嚓’地一聲拔刀出鞘,隨手將厚實的刀鞘擲地有聲,又裝模作樣地捋起袖子,馬步躬身,擺開架勢,一副頃刻間就要飛撲上來將那孩子大卸八塊的凶煞模樣。
其餘數人見老大有意思大開殺戒,於是乎也互相交換一個眼色,放開手腳,東西南北兵分四路包抄上來,一個個手持棍棒柴刀板斧鉤鐮,吆喝呐喊,韻足了氣勢,做猛虎撲食之狀,蓄勢待發。
圍觀眾人方才雖湊合著叫嚷怒罵得厲害,可這會兒見他們哥幾個這副架勢,卻也赫得往後疾退數步,再沒人敢多吭一聲,生怕一會自己被那孩子濺得一身血汙,引得鬼上身。
於是雖然人潮依舊擁擠不堪,包圍圈卻在轉眼間擴大幾分,那孩子見狀撫掌大笑,伸手掃過眾人,罵道:“哈哈哈,都他媽的一群紙老虎!”手指停在為首大漢方向,他藐視地微微昂首,眯起雙眼,一臉鄙夷地勾了勾指頭:“來來來,烏龜王八羔子,你爺爺我成全你。”
“哇呀呀呀,殺——!!”隻要是人,怕沒幾個受得了他這窩囊氣,為首的莽夫再忍不住,掄起家夥衝上前劈頭蓋臉就是一刀。
與此同時,玲瓏好像僵硬了一般,忘記拍手忘記跺腳,整個人眨也不眨地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兩人,一副心都提到嗓子眼的表情。
不僅是她,所有人這個時侯幾乎都忘記了旁的事兒,一顆心好似被揪緊了一般,緊緊盯著兩人一舉一動。
那孩子顯然早有防備,見那蠻子一刀下來,從容側身避過,剛想回擊,忽聞右側一陣勁風掃過,急忙雙手架起擀麵棒翻手抵擋,兩件家常‘凶器’相撞,互不相讓,孩子一聲冷笑,往前猛進三步,跳起來飛起一腳將那漢子淩空踹出老遠,哎呦連天地與身後圍觀的好事者們撞了個滿懷,登時大片人牆‘轟隆——’一聲,哭爹罵娘地一齊往後倒塌下去。
身子尚未落地,後腰早有人掄起棍棒‘嚴刑伺候’,那孩子仿佛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般,忙不迭淩空扭身急轉,右手一沉,斜架擀麵棒擱開攻勢,人未落地,又再度借勢往上一個空翻,掠過那人頭頂,左手飛快凝聚周遭靈氣做刀,順勢照他後頸一刀劈下,隻聞得一聲慘叫,那家夥仰天白眼,整個人往前‘砰咚’一下栽倒,跌得個灰頭土臉。
空降安全著陸,眼見那手持鋼刀的莽漢衝上來又是‘唰唰’兩下,急忙就地一滾,往斜上方避了開去。剛巧左右兩旁兩名打手包抄過來,孩子一躍而起,拽住兩人後腦勺,猛地往前一按,‘碰’地一下,替他們來了個熱情的‘撞天昏’。眼見兩個傻大個捂住腦袋痛得貓腰直叫喚,孩子大方地鬆手,雙腿齊蹬,一人一腳將他們一並踢翻出去。
到底不能老這麼被動不是?於是他反客為主,一個閃身,直接持平擀麵棒,回身反衝至那為首的漢子眼前,居然還瞪大雙眼,扮了個鬼臉。
哎,王對王,死棋啊!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他居然貼身撞了過來,心下一驚,急忙往後疾退數步,定睛一看,卻哪裏再見那孩子身影,心中正納悶來著,忽然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過頭,見其居然正好整以暇地蹲伏在一旁撞傻了的大漢肩上,見他回頭,呲牙一笑,揮手一棍子,‘啪嚓’一聲照他腦門就是一下,擀麵棒斷做兩截的同時,為首那位也乖乖地應聲而倒。
“嗤,一群廢物。”孩子跳下來,轉過背往那呆掉的漢子胯下飛起一腳,將那家夥踹飛出去
“好!”玲瓏一聲喝彩,頗為欣賞地望著那小小的少年,這個時候,方才有機會仔細打量起他的模樣來。
這孩子也不知打哪兒來的,一頭漂亮的純銀色的短發讓層層汙垢侵蝕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一張泥汙的小臉上被叛逆、孤傲、倔強、頑強以及……額,明顯的饑餓與長期流浪而患下的營養不良症狀填滿。
他…已經餓了好久了吧?
正兀自憐憫,一霎那,對方猛地掉頭,惡狠狠地瞪了回來,怒喝道:“看什麼看,死丫頭,沒見過男人是不,給我滾!”
“你——”玲瓏羞煞了臉頰,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男孩,口不擇言地分辯道:“你才不是男人呢,你不看我知道我看你?少來血口噴人!”
“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那神出鬼沒的小鬼身子一晃,突然不見了蹤影。
玲瓏心下好奇,正待踮起腳尖四下張望,忽聞近身一聲譏諷:“沒看你急個什麼勁兒,不打自招。”定睛一看,瞥見那孩子竟然好似變魔術般憑空乍現在自己眼前,俯衝過來一拳直擊玲瓏小腹,一臉勢在必得的表情。
若換了旁人,這一拳必然讓他得逞了去,可玲瓏何許人也,乃是修真悟道世外高人關門弟子,豈能由得這小子隨意玩弄的?當下一個擒拿手,扣住他手腕命脈,側身往旁邊一帶,順勢湊近他耳畔悄聲告知:“腰間有刀,挾持我。”說完反身擋在男孩身前,催促道:“快點。”
突聞遠方一陣雜亂無章的馬蹄聲傳來,並著聲嘶力竭的吆喝,一隊著官服的騎兵衝破人群,大叫道:“是誰擊鼓報官?那個為非作歹的亂賊在哪兒?!”
‘唰’地一聲,男孩抽刀出鞘,一抹白練劃過,刀鋒停留在了玲瓏凝脂般雪白細嫩的脖頸之上。
“都給我站住!誰敢再上前一步,我就叫她人頭落地!”這一聲怒喝非常有效,所有人猝不及防,當場愣了一愣。恰好婼蘭夫人采購錦帛歸來,一眼望見,嚇得‘啊’地一聲,腳下一軟,跌坐在地。
“娘,娘~”玲瓏聞聲淒慘地回過頭,淚珠兒一串串珍珠似的滾落下來,眨眼間哭得跟淚人兒一般:“娘,人家好怕啊,人家不要死~”閉嘴蓄氣,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高呼:“救命啊~救命啊啊啊——”
“……”不僅為官為民的赫了一跳,連她身後的男孩亦差點被她‘演雙簧’的神技嚇得趴下,這還不算,突然聽她不動聲色低聲冒出一句:“還愣著幹嘛,快逃啊!你當人家幹嚎著不累來的?”實在讓人絕倒,無語間,隻得伸手一攬玲瓏蠻腰,挾持人質跳上屋脊,‘噔噔噔噔’順著房簷往城外逃去。
他這一逃不打緊,下麵那幫人可炸開了鍋:“不好啦,族長大人家的千金被挾持啦~”
於是官民共憤,又叫又跳,嚇得失魂落魄,急忙快馬加鞭,緊追不舍,卻又惟恐男孩傷了玲瓏,不敢過分靠近。
卻說要是這些人若知道是那寶貝千金小姐故意使壞,不知道會不會慘叫一聲,鬱悶得找塊豆腐一頭撞死?嗬嗬。
閑話免敘,且道男孩挾持玲瓏疾步飛奔,轉眼出了紫薇古鎮,行至荒郊野外,見左旁大道朝天,想也不想,折轉身形便往右旁怪石嶙峋處一路逃去。三十餘名弓箭手騎駿馬快馬加鞭,緊追不舍,饒是如此,仍然趕不上前方敏捷靈活地在山間跳躍潛逃的孩子。
原來這家夥竟然身懷絕技,明明此刻剛踏上這塊岩石,彼時就已經晃至五六丈開外的斜坡處,奔出兩步,再一晃,又是數丈開外,實是叫人捉摸不定。
“——瞬間移動!”玲瓏驚愕不已,沉聲歎道:“你竟然敢違反‘家族和平公約’第一禁忌,擅自激發自身潛在異能!”
“什麼狗屁公約?這玩意我天生就會,咋滴了,還不讓人使來著?”男孩冷笑一聲,越發加快腳步連續三次閃移,一甩腦袋,得意忘形道:“你管得著嗎你?”
此處距離紫薇古鎮已有數百裏,周遭寸草不生,盡是突兀怪孑、光怪陸離的岩石山坳,加之光禿禿的岩石高低不平,到處是地洞巢穴,徒步行進容易,騎馬探路艱難,很快將那三十餘人的追捕小隊甩得無影無蹤。
隻是自從進入了這片不毛之地以後,兩個小孩都不約而同地感受到附近潛藏的一股子黑暗的氣息,越是深入,這種陰霾恐怖的感覺就越深越沉越重,彌漫地覆蓋到整個山野。這種現象通常意味著附近的一切生靈,包括一草一木,均被荒野中遊蕩的魑魅氣息所浸染,淪為黑暗妖魅的奴仆,再不複純淨的魂魄。
對兩個都並非常人的孩子來說,這樣的現象原本可以理解,隻是隱約間卻似乎又覺得並沒有如此單純,此後越深入越能感受到一股與黑暗氣息完全迥異的深厚靈氣,清新雅致,如聖潔雪蓮,出淤泥而不染。二人對視一眼,玲瓏歎道:“沒想到鬼魅盛行的汙濁之地中竟然還有如此純粹的靈異精魂,實在難得。”
“走,去看看。”言罷,男孩一擺腦袋,拉了玲瓏往靈異源泉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