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萬象之森 第二十三章 子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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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戰火之後,四下一片死寂,偶爾一陣微風拂過,卷起滿地蕭索,唏噓飛揚。
黑暗漸漸退去,天空又再度恢複了黃昏的光暈,那碩大的滿月悄悄暗淡下去,一抹殘陽清晰地懸掛在天邊,霎那間好似時光流轉,別有一番時過境遷的味道。紅衣少年漫不經心地站起身來,手持月牙刃,凝神聚氣,打算盡快結束這場無謂的戰爭。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在他身後突然出現數道若隱若現的白煙,眨眼凝聚成型,竟是披頭散發的骷髏惡鬼!他顯然是疏忽大意了,陡然瞥見,未及閃避便被其搶先一步製住手足,奪下兵器按倒在地。骷髏利索地彈出幽綠色的煙霧,遇冷後立即轉變為麵條一般纖細柔軟的繩索,漂亮地將少年雙臂反手捆綁,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繞上他的雙足,淩空劃出一彎詭異的弧線,輕易地將他倒吊於離地三尺的一株老槐樹上。
這翻偷襲前前後後總共不足十秒,少年沒料到原本自己勝算在握的戰鬥居然在刹那間整個顛覆,一時有些迷惘。過了半晌,他閉上眼睛苦笑一聲,方才領悟到:那披頭散發的惡鬼早在天籟撲上去為蟬翼療傷之前已然悄無聲息地放出,不過初期為隱身潛藏狀態,一直等待與把握住時機,乘自己完全放鬆警惕專注施法,便突然現身近身肉搏,自然得手。
天籟平素雖愛嬉鬧玩耍,可麵對這生死攸關的殘酷戰鬥,自然不敢掉以輕心。見他遇事不驚,動作幹淨利索,猜到其會埋下伏筆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隻是紅衣少年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反而疏忽大意了,才導致這般自食惡果,也是情有可原。
冰冷的骨丈輕易地劃開他領口的金色紐扣,無情地抵在少年一段白皙修長的脖子上麵,“你輸了。”天籟麵色冷漠地宣布道。那空靈的聲音仿佛來至於遙遠的天邊,淡然得不帶任何人類的感情。
少年詭異低微笑,不置可否。
地麵上數道赤紅色芒刺突然從他腳下‘唰’地升起,天籟敏捷地翻身躍開,回首一看,玲瓏為保護昏厥的同伴,條件反射地於三尺內撐起防禦結界,將突如其來的地刺襲擊抵禦在外。
“死到臨頭,還逞強!”天籟跳上樹梢,雙手握杖,口中吟誦一段簡單的咒文,揮手間,一團火焰從手杖中噴湧而出。‘禦火術’雖然是最基本、最古老的傳統法術,不過正因為它的簡單樸實,才是其強大的根本要訣。
少年閉上眼睛,咬牙不語。就在火焰即將點燃他衣裳的瞬間,突然‘叮鈴’一聲,被一層冰薄的咒文反射彈開。天籟微微一愣:剛才那層‘玄冰輕甲咒文’輕巧隨意,看似單薄,實際上比少年之前繁複地累加十道護體靈光更加敏感便捷,並且有效。
一名白衣男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玲瓏身後,幾乎視玲瓏布置下來的防禦結界於無物,徑自穿越,而後在蟬翼身旁半蹲下身子,不顧天籟玲瓏驚愕不止,垂首把脈,隨即輕言細語承諾道:“子鳶替這孩子道歉罷。如果允諾帶各位開啟通往萬年朱參藏身之處的玄關,並且治愈這兩位的傷勢,可否饒他一命?”他抬起頭,眉心處那獨特奇異的朱砂記印清晰地映入玲瓏眼簾,她看見他美得讓人眩惑的微笑,淺淺地噙在那雙溫文爾雅的雙眸之中。
這便是進入萬象之森前,四人於那‘吹牛飯莊’處不期然邂逅的,漂亮到然玲瓏自慚形穢神秘男子。
天籟顧及到蟬翼與斑斕的傷勢,三步並作兩步跳了過去,不由分說舉起手杖,輕啟咒文,一道纖細的閃電劃破長空霹靂而至。子鳶不避不閃,半舉右手,身畔丈許內閃爍出一道流光四溢的玄咒護體,與激電做短暫接觸後,恰到好處地雙方各自化解。
“……如果,你能如實遵守自己的承諾的話,饒他一命也未嚐不可……”天籟見子鳶功力高深莫測,立即恭敬不如從命地順勢為自己找了台階下來,免得途中繼續枉生枝節。
子鳶點點頭,雙手擊掌三下,來時的通道大門應聲而開,那數名侍從依然列隊閥一,筆直地立於原地。子鳶反掌伸出兩指,閉上雙眼抵在眉心,口中輕聲念出一串古怪的咒語,而後翻過手心往上一揚,沉聲道:“起!”
通道處如開啟妙法機關一般伸出一道空中長廊,劃過天際,銜接空中花圃。那邊自然有侍奉在外的十餘名救護鬼仆接踵飄進,七手八腳地將昏迷不醒的二人安置在早已準備就緒的浮空簡易病床之上,盡量平穩地往長廊那邊推了出去。
比起天籟召喚出來,甲胄兵器一應俱全的異界鬼魅,這些幾乎隻是煙霧構成,不僅麵貌單一,並且完全赤裸的半身浮空弱質妖異,實在是低了不止一個檔次。當然業為其專精,這座古堡的主人能驅使眾仆從已是不易,安能以己之強淩他人之弱?
“你們先去吧,我有話想單獨和那孩子談談。”子鳶麵帶微笑,往那倒吊在樹枝上麵,如今已無聲無息的少年略一昂首,身子雖未移動,卻無暇再看兩人一眼。天籟玲瓏側首對視,點了點頭,識趣地離開。
妥善將受傷的斑斕蟬翼安置好了以後,天籟探險一般到處往古堡各處晃蕩去了,玲瓏好奇子鳶與那紅衣少年的關係,偷偷帶著零食跑到一處居高臨下的露天落地窗前,卷起身子蹲坐在華麗柔軟的椅子上,從窗簾縫隙中偷偷往那花圃中探頭窺視張望。
由於相隔太遠,玲瓏聽不見他們究竟談了些什麼,隻看見子鳶並未將那少年解開捆綁,而是坐在他身前一塊岩石上麵不緊不慢地述說著什麼。那紅衣少年起初一直麵色冷淡,說到後來,漸漸麵露愧色,勉強分辨兩句,卻被子鳶輕描淡寫地反駁回去,依舊苦口婆心地教導,最後那少年被說得羞愧難當,紅透了臉頰,閉上眼,竟然嗚咽著哭泣起來。
子鳶這才站起來,語重心長地吩咐了幾句(估計是要如何責罰他之類的),然後轉過身,不再理睬那滿麵淚痕的孩子,徑自離開了。
玲瓏自覺無趣,加之天色已晚,方才又受了不小的驚愕,身心疲憊,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次日醒來已日上三竿,有婢女送來香甜可口的早餐,玲瓏挑了幾塊糕點坐在窗台上細嚼慢咽。昨夜和風細雨,潤物無聲,早上推開窗戶向外望去,一片綠意盎然的清新自然景色,萬物舒展,百鳥爭鳴,正可謂是風雨浸入夜,春色溢滿園啊。
隨後又有仆從送來古堡主人的邀請函,希望一周後待斑斕蟬翼二人傷勢好轉之後,就雙方協議事項進行更進一步的討論與安排。玲瓏不期然想到昨日那傲慢的紅衣少年,不知道現在他那張不知言敗為何物的麵龐之上會有著一種怎樣的表情呢?想到這裏,倒覺得好玩,不禁稍稍期待起來。
傷筋動骨自然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兒戲,既然古堡主人(雖然四人一度認為那紅衣少年便是這座城堡的主人,但由目前的情形看來,至少這裏還輪不到他為所欲為。)顧及周全了,玲瓏也自然不會心急如焚地自暴其短,周日之約,有足夠的時間休養生息。
早餐後閑來無事,意欲探望受傷二人,卻由婢女處得知他倆尚未蘇醒的消息,隻得作罷。一時興起,又偷跑去昨日露台處,隔著窗簾探首張望,昨夜那紅衣少年被獨自倒吊於老槐樹枝丫上孤寂柔弱的身影,不知怎的,竟讓她放心不下。
一眼望去,玲瓏心下大慟,一股悲天憐人的感情油然而生——那紅衣少年竟然依然如故地被倒吊於原處,隻是渾身濕透,雙目緊閉,麵色慘白,受到懲罰之後再不敢有半分蠻橫驕縱之態。
這種程度的束縛,對於那少年來說,若要存心掙脫並非難事,他一夜受苦,連護體咒文亦放棄施展,想必昨夜被子鳶訓斥極重,自罰懺悔,也算嚐到苦頭了。玲瓏睜大雙眼,一雙手突然緊緊拽曳住窗簾,關節處隱隱泛白,甚至因過於用力而微微顫抖起來:看見那少年受苦,自己竟於心不忍了,可是,一想到昨日他那麼惡毒地傷害到斑斕蟬翼,幾乎奪人性命,這種人,有什麼好值得憐憫的呢?他這是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誰呢!想到此處,玲瓏狠心地咬了咬牙,摔開窗簾,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她並不知道,那孩子之所以肯乖乖接受責罰,並非完全源自於昨日的為非作歹。倒是並著她月餘前偷竊其父祖傳秘寶外出賣弄炫耀,以至於多少癡男怨女枉墜紅塵,莫名其妙被紅線束縛,續而遭命運無情地捉弄拋棄———這項罪名,卻是她有幾個腦袋也抵不過去的。
隻是,玲瓏此刻尚未察覺,自己與斑斕此番與其陰差陽錯地邂逅,居然也是導致命運產生偏離軌跡的一道微妙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