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我的頭開始劇烈地抽痛。在靠近右耳的那裏仿佛有一根鋼絲在攪動。
    有那麼一會兒，找不到鑰匙孔，心裏有一種空空的惶恐感。
    “哢嚓”門開了，羅黎懶散地靠在門框上，亂亂的頭發，迷離疲憊的表情，半敞開的浴袍下擺隨意地揉在一起。
    “抱歉，打擾你了。”我揉著太陽穴走進室內，下一刻就後悔了。
    那裸體的女人尖叫著跳進了滿是衣服的沙發裏。
    “對不起。”我尷尬地道著歉，一轉身溜進了自己的房間，重重地關上門，四肢攤開自由落體地摔到床上。
    很久以後，敲門聲響起。
    開了門，羅黎已經穿好居家衣服很精神奕奕地微笑著。
    “我做好了晚飯，一起吃吧。”
    “我聽我爸爸說，你叔叔已經為你表姐請了最好的律師。不用太擔心了。”
    屋子裏隻有刀叉碰到瓷盤的輕微響聲。
    他輕微地咳了一下，說道：“嗯…下次不會了。我們會到房間裏去。你不要生氣了。”
    “我不介意你們在哪裏，廚房，沙發，陽台，無所謂，隻要別在浴室和飯桌上。”
    我切完嫩紅色的牛排，喝了一口紅酒。
    “好。為我的淫亂你的寬容，幹杯！”
    他舉著杯子，笑得燦爛。
    碰完酒，一杯入肚，我們都有點微微醉意，不禁相視而笑。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酒那麼難喝還有這麼多人花了大錢去喝了。”
    我卷著芝士意麵，大口大口地往嘴裏送。
    “為什麼？”羅黎也學著我的樣，把他以往的繁文縟節高貴禮儀拋置腦後，狼狽地咬著麵條。
    “因為，喝了以後，胃口會很好。”
    “哈哈哈…胃口好？！”
    羅黎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又點著頭，為我和自己的酒杯斟滿。
    等我把酒和盤裏的都消滅完了，才發現羅黎似乎已經趴在那裏不醒人事了，麵前的食物才動了三分之一。
    費力地把他扛到房間，扔到床上，起身卻怎麼也動不了，他一隻手死死地拽住我的手心。
    我俯下身，望著那張因為酒精顯得燥熱和狂亂的美麗的臉，伸到半空的手指停住了。
    “我跟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隻兔子，愛上一隻矯健俊美的獅子。兔子愛得很絕望，因為獅子是森林之王又有了美麗的妻子母獅子。它是那麼的微不足道，獅子經過它身邊的時候看都不會看它一眼。有一天兔子餓著肚子拿出自己最美味的食物貢獻給獅子作生日禮物，結果卻被獅子當眾嘲弄了一番，居然拿最廉價遍地都有的低賤小草送他，實在過分。兔子很傷心，那些鮮嫩的小草是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從斷崖上采來的，怎麼會低賤呢？這個時候，一隻優雅的麋鹿走了出來，吃掉了被獅子扔掉的小草，還稱讚了一番兔子。麋鹿後來一直都找兔子玩。兔子很孤單，所以很快和麋鹿成了最好的朋友。兔子喜歡麋鹿，也信任麋鹿。麋鹿後來向兔子告白，兔子很驚慌，不過最後也接受了。自從麋鹿進入了兔子的生活，兔子不再自卑，不再自怨自艾，不再活在獅子的陰影下了。兔子覺得幸福，因為能跟麋鹿一直這樣生活下去是件想想都會樂的美好事情。可是，好景不長，麋鹿與別人偷情，被兔子撞見了。兔子一下子覺得自己的世界支離破碎了，它一直信賴一直尊敬和喜愛的麋鹿原來不是表麵那麼真誠和專一。兔子和麋鹿分手了。兔子也回不到以前的那個兔子了。兔子不再單純，也決定不再把心交給任何人。”
    他睡得似乎很深，微微地打著鼾，睫毛微微地顫動著。
    “兔子是不是很傻？真的是太傻了。麋鹿後來找兔子，想要挽回。兔子拒絕了。麋鹿說，每個人都會犯錯，為什麼就不能給它一次機會呢？兔子說，它忘不了過去。麋鹿說，過去的都過去了，人要向前看。兔子說，過去的還是過去，它一直存在著。”
    “那隻兔子，簡直是偏執狂。”
    我把被子往上拖了拖。
    “你猜，我要是那隻兔子會怎麼做？”
    “我會原諒麋鹿，和它重新開始。在麋鹿陷在裏麵的時候，狠狠地背叛他。讓他嚐嚐帶綠帽的味道。”
    “這應該不算狠毒吧。”
    羅黎真的睡熟了，抓著我的手也軟軟地鬆了下來。
    早晨，房門重重地響了好幾下。
    後來，敲門人索性破門而入，一陣風似的刮起了我的額發，鼻尖有微微的涼意。
    “起來，吃早飯了！”
    被子被揭掉，我打了個哆嗦，跳了起來。
    “怎麼了？”
    羅黎夾著雞蛋，將咬還未咬地看著我。
    “早知道，昨晚再讓你多喝點。什麼世道，醉鬼居然比沒醉的人早起，還做了早餐。”
    我腫著核桃大的雙眼，筷子都不知道往那兒伸。
    “那是因為昨晚有人跟我講了個好聽故事，睡得倍香，起得也倍早。”
    我愕然。
    “我要是那隻麋鹿，就算被兔子利用和報複，也心甘情願。”
    他笑著咬了口雞蛋，又笑著望向我。
    羅黎一向的微笑都是那種極有涵養的，很克製的，模子裏批量生產的。
    這種笑卻不多見，晨曦灑在他臉上，那口雞蛋的一半還在外邊，原本適合沒事情就該皺皺的秀氣的眉毛舒展在兩邊，能電死一群妹妹的桃花眼瞪圓著，一點也沒有所謂的魅惑和冷豔。簡言之，就是土氣加憨傻版羅黎。
    “是嗎？那你真有自虐精神。那隻兔子也太走運了。”
    我用筷子夾得煩了，索性用叉子戳穿了吊起來，拋起頭顱，放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