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是那個龐大的垃圾場，雜亂的垃圾堆中有一條很容易被誤認成垃圾袋的紅色圍巾，之所以我把它區別出來，是因為那是我花了整整一個星期從新辦的購物網站上定製的情人節禮物，更因為天知道的什麼理由，在那麼一刻五顏六色的垃圾中隻有它闖入了我的眼睛，像是無法躲避的迎麵飛來的子彈般直指思維深處。
    看門老頭正依靠在門上悠閑地抽著煙。
    我從口袋裏拿出煙，抽了一根給他，又摸出了打火機。
    他將差不多幾經抽到底的煙隨手一扔，擺了一個“不”的手勢。
    “我可抽不起這樣的煙。嚐了點味更痛苦。”
    我笑著把整包煙塞進他的上衣口袋，仍就伸著那隻握著煙的手。
    他世故地一笑，接過煙，眉頭的褶紋因為低頭的姿勢微微拱起。
    我打開打火機，身體微微地前傾，左手護著竄得很高的火苗。
    隻是輕輕的接觸了一下，就亮了煙草火星。他用拇指和食指夾著煙，雖然年紀一大把，氣質卻並不蒼老。
    “這幾天來了很多你的同行，個個把我問得嘴幹。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看他們樣，就是一幫飯桶，這都在寫點什麼。我有這麼說過嗎。”他像噴火龍般吐出一股煙，又幹又粗糙的右手從身後的皮帶夾縫裏抽出一份皺巴巴的《今日早報》。
    “據看門人xx稱，曾在事發前一星期發現可疑人員在垃圾場周圍逗留。xx警長指出，這是極其重要的一個線索，因為從嫌疑人的審問錄像裏發現嫌疑人曾在工作日請假外出過。”
    他語調諷刺地朗誦著，又用懷疑的眼神審視著我。
    “你誤會了，我不是記者。”
    他似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隨手把報紙往身後插好，繼續吞雲吐霧。
    “關於你在一個星期前…”
    “唉，我那是眼花啊。那幾天是陰天，本來我的視力就不好，那裏光線差，我隱約覺得似乎有個人影。可又不像，我定睛一看也就是幾棵小樹而已。可是那幾個盤問我的警官就像逮到什麼，硬是抓住這點不放，讓我回憶再回憶，確定那是人而不是其他。問題是，我從來沒確定過。”他搖著頭，臉上作不可思議狀。
    “你當時發現那些屍體的時候，害怕嗎？”
    “害怕？還好。你的問題還真跳躍性。”他眯著眼睛，語調詼諧。
    “你怎麼會發現的呢？”
    “你沒看報紙嗎？那上麵都寫著呢。”他狡黠地一笑，眼角的皺紋就深了很多。
    “鑒於你剛才說的，我比較相信你本人的話。”
    “其實，確實沒有報紙上說的那麼鬼神。那個晚上打雷打了很厲害，門外重型卡車輾過石子路發出來的響聲很大，裝垃圾的小青年笑著跟我說這是最後一車，他還帶了條凶猛的獵犬，說是工作完了，他要把狗送到他女朋友家裏。那狗是他女朋友的。之後他就要我幫忙看好他的狗，眼看就要下雨了，那狗剛洗好澡，如果弄的很髒回去，他女朋友會不高興。”
    “所以是那狗發現了屍體。”
    “確切地說不是。我把它拴在柱子上，它卻一直叫個不停，一個勁地往我那邊衝，前爪還刨著下麵的沙土。我以為它隻是認生。也可能是我工作服上的味道刺激了它。所以我就脫了外套，換上了便服。天氣預報說明天天氣好，我就把衣服掛到了二樓的玻璃房。從那裏往下看正好看到那些垃圾一堆堆地被裝進後車兜，一個閃電悶雷過後，我腦子嗡嗡作響，心跳得有點不正常。我就一直站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終於第二個閃電過後，我確定那是個人的胳膊。斷開的那裏暗黑的顏色和雪白的手臂成了明顯的對比。後來……”他向我聳著肩，開始抽第二根煙。
    “我可以去看看嗎？”
    “那裏？按理說警方交代過，不能隨意地破壞第二案發現場。不過，你隻是看看而已，當然不會有什麼破壞。走，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