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月聖女】 第十九章 佳句勝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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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月軒遠遠望去,重簷鬥拱、紅牆金瓦,極具皇家風範。外飾以翠柏青竹,由遊廊相接。內有亭台_獨_立,疊石成山。一路行來,環境幽靜別致,頗有雅趣。在衛玄駒未下旨賜與執盈前,這裏曾是他流連休心之所,與他的寢宮隔牆毗鄰。
一座青石小橋橫跨於軒中水池之上,池中種植著蓮花,據說已有千歲。雖然夏末時分也曾闊葉青青,田田於微波之上,但從未開花。
執盈無心感受營造出來的美麗,站在橋上望著水中悠遊的魚。它們不時的嘟著唇浮出水麵,像在陽光下乞吻。池水微碧,隨風蕩出漣漪,將陽光分割成細小的鱗片,一波一波的推來推去,將她的倒影弄亂。是影亂?是心亂?她分不清。
烏梢剛走,帶來了紫萍,她隨身的侍女。明為照顧,實為監視。臨走前,烏梢警告過什麼,她統統忘了。學會忘記,有時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反正她的記憶裏,除了阿駿沒什麼值得記住的。可是這縷溫暖著她的陽光,也要因她而永沒於黑暗嗎?不!決不!!她緊咬著下唇,直到微鹹的血氣沁入齒間,直到陽光漸漸隱於蒼穹一角。
“聖女,晚宴快開始了,您應該去準備一下。不然,會很失禮。這可是烏梢大人走的時候,特意囑咐的。”紫萍故意在某些字眼上加重著語氣。
執盈瞟了瞟她,把視線轉向顯得有些幽邃的池水。“有些東西看似不同,實際從未改變過。比如,這裏不是草原,而我依然是聖女。不管你聽命於誰,你的主人永遠是我。記住這點,不然背叛主人的下場你承擔不起。”話說完,執盈緩緩由橋上走下,來到紫萍麵前。
她手臂微抬,權杖的光因此而靈動起來。或許是執盈的表情過於凝重,或許是她的眸色過於森冷,或許是種種關於聖女詛咒的傳聞太過生動,紫萍駭然跪倒在地上嘴唇抖得厲害,求饒的話無論如何努力仍然說不出來。須臾之間,臉上已經濕成一片。不知是淚是汗,沒人能分清。
執盈漠然越過她,向祥麟閣的方向走去。
祥麟閣。
皇帝的晚宴,排場驚人。觸目可及的,是泛著金光的冰冷與無從拒絕的奢華。王公大臣們按品級依次坐好,執盈依舊與衛玄駒並坐。
衛玄駒的視線,總是不經意地瞄向執盈並稍加停留。他想看看一個用慣彎刀的人,如何用筷子進食。當然他不否認,頭幾道菜式是他精心安排的,以軟滑香糯為主,配以薄欠清汁。他不掩飾自己的笑意,因為他很期盼她難堪的樣子,為此衛玄駒故意遣走了執盈身旁的侍女。用手抓之?還是用彎刀分而食之?哼,無論哪種,她的樣子都不會好看。想到這些,他心裏很愉悅。
有預謀的人,總是耐不住性子,急於驗收結果。“聖女怎麼不吃,莫非菜肴不合你口胃?”衛玄駒笑容可掬,眸色亮得可疑。
執盈微哼了一聲,當做是回答。
算她不笨,但是她有必要看得那麼久嗎?怎麼還不吃?衛玄駒暗自著急。
世事往往事與願違。執盈並不急於吃,淡定自若的眼神緩緩從眾人手上掠過,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當她略顯生澀地用筷子夾起食物時,衛玄駒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的好胃口瞬間化為烏有,憤憤舉起金樽將綿長的甘醇一飲而盡。
第二道菜剛端上來,衛玄駒便愉快地開了口。“這是道新菜,尚未取名。不知聖女可否有這個雅興,為之增色?來人,筆墨準備。等聖女取好名字,立即昭告天下。”話說完,幾個書吏隨即出現。
有必要這麼明顯,這麼刻意的讓她出醜嗎?執盈心想。她暗暗發笑,低頭看著這道菜。
白玉盤上,色碧湯澄,中間是一朵盛放的水蓮,不知是用什麼食材製成。未及細看,一縷清氣沁入心脾,寧神靜意。邊上配飾著一隻彩蝶,精雕細琢、栩栩如生。風動翅動,仿佛隨時能翩然而去。
“蝶戲蕊花香。”執盈不禁脫口而出。
“好句。”辛柏讚道。
“確實……不錯。”衛玄駒笑得僵僵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勉強。“不如請聖女,即興賦詩一首,讓朕再開開眼界。”意外,這絕對是意外。他不相信幸運每次都降臨在她頭上,嘿嘿。
“眼界開闊的人,心胸也寬廣。很遺憾,皇帝陛下不具備這優點。雖然我的世界不大,隻在天地之間,便我樂意為皇帝陛下效勞,勉為其難的試一試。”執盈輕鬆說完,對衛玄駒的表情視而不見。
不良於心的人,往往最先出醜。哼,執盈挑了挑眉,朗聲吟道:
“庭寂柳絲長,
垂絛入小塘。
風回春水皺,
蝶戲蕊花香。”
祥麟閣刹時靜了下來,執盈清脆的聲音似乎餘音猶在。幾個書吏,筆酣墨飽,仍覺意猶未盡,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看著執盈。
“好詩,氣韻流暢,骨架均勻。讓人身置其境,而不自知。”雖然皇帝的臉色相當的好看,辛柏還是忍不住點評著。說完,一不小心對上了皇帝灼人的目光。看似無形,眸光抹過的殺氣,駭人而窒息。唉,禍從口出,辛柏頭垂得很低,滿心哀怨。
“辛大人過獎,隻好愧領。”執盈微微頷首。
“哼,字數未免太少,好像詩意不足,誠意不夠。”衛玄駒冷言著。
“以皇帝陛下的幹練和英明,我怎麼敢敷衍了事。誠意與字數多寡無關,唯心而已,您不會不知。”
執盈輕言軟語,衛玄駒揪眉頓展。嗯,話說得不多,但馬屁拍得很對味、很入耳、很舒心。雖然她看起來還是那麼令人生厭,但還沒糟透,還有救。
“況且,詩句雖少,但能道盡大千世界。所以現在您的眼界,一定不複最初的短淺。”
豈有此理,衛玄駒手裏的金樽快被他捏碎了。
執盈不常笑,但衛玄駒的臉色讓她不得不笑。她雖長袖掩麵,但仍轉向衛玄駒不太善良地笑著。活該,辱人者,人必辱之。
衛玄駒深吸口氣,讓洶湧的情緒回複平靜。他忍,反正時間尚早。好戲,總是留在後麵的。
酒到半酣,絲竹驟起,一群絕色舞姬踩著細碎的步子魚貫而入。雲鬢高鬟,輕紗敝體,曼妙的身姿舞動之間若隱若現。一雙雙靈動的水眸,不安分地向男人們臉上睇去。對於如何鎖住別人的視線,她們似乎知道的不少。每個回轉都能攫取著別人的呼吸,每次踏步都加重著別人的心跳,伸出的翠袖更像是無聲的邀請。此刻,醉人的不是酒香,而是另一種芬芳。夜風徐徐,祥麟閣內的春光卻濃得吹不散。
衛玄駒滿意地看著這一切,他派人精心挑選的舞姬果然表現出色。連他看著都有點心猿意馬,想必駿弟也情難自控吧。他心動眼動,向衛玄駿的方向望去。
衛玄駿無心理會這些。因為他很忙,忙著支手托腮衝心上人憨憨的笑個不停。執盈的所有表情,他都急於收藏,然後讓心回味出甜蜜供他獨享。可惜,那個狠心的女人,簡直故意在折磨他。根本不看他,甚至有意無意的把頭轉向一旁。他恨恨地咬著牙,牙癢癢的,慢慢地心也癢了起來。
看著衛玄駿愈來愈露骨的神情,一種挫敗感漸漸襲上皇帝的心頭。登基這麼久能讓他勞神的事幾乎沒有,更何況是勞而無功。這女人到底哪好?能讓他那個桀驁不馴的弟弟如此癡迷?他糾結著眉頭,上下打量著執盈。哼,如果平凡也算一種特點,那她僅止於此。
周遭的空氣似乎越來越混濁,執盈覺得有些氣悶。這晚宴真的是為了歡迎她嗎?好像得到歡愉的都是那些眼角眉梢桃色緋緋的男人。尤其讓她坐立不安的是,兩旁一冷一熱目光的夾攻。冷的那道,她直覺的回瞪一眼。而熱的那道,是阿駿的呢。目光灼灼得……讓人臉紅。
“駿弟,這些舞姬可有合意的?如果有,朕可以允許你納入府中,服侍你。”衛玄駒不死心地開了口。他要將駿弟的注意力,從那女人身上引開。再讓他們這麼眉開眼笑下去,自己會被氣得提前駕崩。
衛玄駿一直陶醉在內心的甜蜜中,直到皇帝開始怒吼,祥麟閣陡然靜了下來,他才有所察覺。
“啊?什麼舞姬?在哪??”眾大臣望向他,暗羞於心。美色當前,能做到無動於衷的恐怕隻有忠烈王。
“嘿嘿……舍得回魂了?!說吧,你想要哪個?”皇帝好心地一指,眾舞姬扭動得更加賣力了。
“哪個我也不要,不如皇兄你留著自己用吧。”衛玄駿沒好氣地答著。除了阿盈,別的女人他可沒興趣。這些皇兄不是知道嗎?
看見自己弟弟的那張臭臉,皇帝的心情也惡劣起來。“朕的好意你敢拒絕?那就別挑了,通通賞你。”
什麼?這也太好命了吧。眾大臣心有不甘的望著忠烈王,隨即認命地低下頭。唉,誰讓人家是親兄弟,明顯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既然皇兄這麼大方,不如賞給在座的諸位大臣吧。”送誰他不管,可別硬塞給他。衛玄駿的善舉,立即在眾臣心裏得到了強烈的呼應。
“給朕個理由,不然……嘿嘿。”衛玄駒眯起眼,努力地調整著呼吸。
“我的心已經給了阿盈,兩年後,她就是忠烈王妃。”衛玄駿話未完,人先至,拉著執盈的手不肯放開。
“忠烈王,大膽。這於理不…”左禦史大腦比耳朵慢半拍,出言斥責。隨即被身邊某位好心人一腳踹開了竅,將‘合’字活生生地咽了下去。堆上一臉倉促的笑,尷尬地繼續說著。
“忠烈王,這於理不該不告訴大家,喜事也需要大家分享嘛。哈哈……”言畢,左禦史用袖子擦了擦汗。好險,他長籲了口氣,虛軟地靠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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