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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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愣地走回膳房,一路竟什麼都不知道。推開那門進去,滔天的熱浪衝上來,我才猛地回神。
幾個丫鬟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倒是比平常還要怨毒,理也不理,又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早習慣了這樣,連話都懶得去搭。往柴火堆上一坐,定定心心地等人來指派。
誰知這一坐竟一直做到晌午,平日裏隻管盡情差我辦事的丫鬟們都沒了聲音,任我一人,誰都不理。
起初還以為是什麼新花樣,任我出了岔子之後再被上麵訓,來些冷絆子。哪知到了我快要困過去的的時候,膳房的管事居然親自來了。
那半老頭子一推門進來,丫鬟們都屏息收緊了皮,凡四目對上的,都及盡甜美地笑著叫聲:“劉管事。”
膳房管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他手中握著每日傳膳的名額,個個丫鬟都盡力巴結著。畢竟要在主子那裏露了頭臉,聰明靈巧的才有可能被挖出這裏。
當初總管送我進來的時候就關照過,說我呆笨又不靈便,還是不要去做主子跟前伺候的事情,就後院劈柴燒火什麼的。幾個部門輪下去,都做不來,還是被劉管事接過來,就做做跑腿擇菜的事情。
我肩不能擔手不能提,完全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家夥,不管派到哪裏都算是那部門倒黴,自己索性抱了破罐破摔的態度。誰知幾天做下來,劉管事非但不罵,還到處指點,雖同丫鬟們處不來,到底多了好些照應。
便是多年的交好,也多是錦上添花的,要尋到能雪中送炭的,畢竟太少。何況又是從不認識的生人,能照顧到這種地步,怎麼能不感動。
他佝著身子一圈走過來,我趕緊從柴火堆上跳下來:“劉管事。”
還未站穩,旁邊一個丫鬟突然冒出來,把我擠到邊上。腳下一個趔蹶,險些摔過去,趕緊用手扶了邊上的柴火,猛擦過去,手心一片火辣。
她自是什麼都不管,隻笑嘻嘻地問:“劉管事,不知今天傳膳是哪幾個丫鬟?”
我立穩靠牆站起來,嘴角一扯冷笑一聲,拍了下手上的碎屑,向劉管事一禮,轉身要走。
本來傳膳向來沒我什麼事,倒是若有將領在軍營裏,總是我提著飯盒走半天路送過去。劉管事在後麵慢慢悠悠地一句:“今天將校尉在東營,你將那份膳送過去,可記得要趕在午時前。不然王爺問下來可不好說。”
我當這是說給我聽得,順口應了句,回身要去拿飯盒。誰知那丫鬟竟愣在那裏,呆呆地回了句:“劉管事,可是要我送過去?”
他笑笑,滿麵都是皺紋:“當然,將校尉這兩天操練,王爺都十分上心,吩咐了是同等的膳食,每天定時送到。你再多挑兩個丫鬟,差不多是時候該過去了。”
“那…那王爺那邊呢?”
“傳膳的丫鬟自然還是那幾個,今天讓若離領著上去便是了。安將軍剛從前線回來,吩咐的加膳可都弄好了?”
丫鬟咬咬唇,恨恨地看我半天,話也不回就摔袖走了。我呆在劉管事麵前,不知道什麼事。
劉管事向外麵一請:“若姑娘外麵說話。”
剛走出去,鮮的空氣鋪麵過來,我不禁多吸幾口,人都輕快起來。
劉管事看著笑笑,我也不管失態,一下禮就問:“劉管事,當初總管不是說了,我粗手粗腳,不是主前伺候的料。您放我上去,別人看著當是抬舉,可別一下就害死了。”
他拽拽胡子,眼睛都眯得看不清了:“若姑娘,我在宮裏王府當了近三十年的差,什麼本事沒有,這雙眼睛還是看得清楚的。你該當是人中龍鳳,便是淹在小潭裏,多少泥都掩不去的。劉某無甚本事,卻也希望王爺別錯失了這麼個機會。”
我聽了先是驚駭,隨即便是哭笑不得。原來的世界裏,被吹捧得多了,畢竟是有些資本在那裏,也當得能驕傲些。可到了這處,一色技能全屋,完完全全是米蟲一條。若不是狗運氣碰上那麼些人,早不知骨頭被丟到哪裏去了。如今輪得來幫人燒火,他還說我是人中龍鳳?
劉管事向是看穿了我的意思,了然地一笑:“一時的際遇如何,仙人都料不準。當是能做到寵辱不驚,笑看風雲變色的,方為大家。幾日裏來看若小姐,年紀輕輕,卻有這份心性,當真不易。看似隨遇而安不思上進,實則虛懷若穀胸有大氣。莫說名門之媛,便是大家公子,有幾人能做到如此?”
我大駭,背上一片發涼:“劉管事,若離怎麼當得起這種評價。隻不過還是小孩,憤世嫉俗地自以為清高,什麼都看不上眼,不上心,如此榮寵得失與我自然不算什麼。小家戶裏出來的,沒見過世麵,怎能有那般的胸懷誌氣。”
他沉了眼,笑容都轉柔:“當真是孩子氣的,自己絕不承認。若小姐,我知道你不易,隻是這世界實在容不得人過得你那般快活。一花一世界,一樹一普提。這些天,劉某見得你那如水心性,都止不住地羨妒,何況成日周旋在朝堂裏的王爺。那般不將世間萬物放在眼裏,可有幾個人做得到,又有幾人容得你那樣瀟灑。”
我垂了眼,半晌不說話。不將世間萬物放在眼裏?這並不是我的世界,除了幾個貼近的人,其他都像走馬觀花,我站的位置,始終不在這場台戲裏麵。
默了許久,終於笑起來:“若離的斤兩,自己最清楚。光是那一點的心性,起初看著新鮮,久了就也隻是那麼回事,除了添麻煩,一點用處沒有。劉管事若真是喜歡若離的心性,該當就放我那般行事,反正誰都不妨礙到,大家落得清靜。這年一完,我就要同若即離開,天南海北地遊蕩。本就不合這世上的陳規,硬要擠進去又有什麼意思。”
劉管事臉上垮了笑:“我為奴三十餘年,見了兩朝的天子,當今皇上王爺們的性子,也有三分的了解。有些事情,若不靠到跟前看,是絕對不會清楚的。我將你換上去,當一個月的班,過了那時你若還有要走的念頭,劉某定不勉力相留。”
躊躇了半晌,終於咬牙問:“劉管事,你是見著實在有趣麼,這樣把我往跟前送。”
他眯眼笑起來:“若小姐說的哪裏話。亂世浮生,劉某隻是在猜其中的變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