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幹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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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隻一句話,外麵瞬得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我轉頭看去,卻僵在那裏,半晌回不過神來。若離平生十幾載,今天才知道什麼樣當得起驚豔這二字。
負雪抱著琵琶分簾出來,已經完全不是江南的風情。似是敦煌飛天中的樣子,露出了肩膀和腹部,幾層薄紗暗綠玫紅,勾出的何止三分妖豔,幾串巨大的項鏈從粉頸上掛下來,一直垂到平滑的腹部,繁複的紗裙,一搖一曳中都是萬般風情。雪白纖直的手臂上箍著暗色的銅飾,頭發被一絲不剩地盤起來,插了幾隻墨綠的簪子。眉心一點朱砂,眼影已是桃紅。
我傻愣愣的,直直得盯著她看,上上下下掃了不知多少遍。聽過多了那些拿腔拿調不染塵的青樓名妓,卻不想今天能見一個如此的紅塵弄浪兒。一身繁華,滿麵嬌笑,世間若有三分風情,她便獨占其中之二。
青樓名妓,這才是真正的青樓名妓!豔驚俗世,舞起風塵,任女子咬牙切齒,男人魂牽夢縈。
看得正入癡,不想袖子被人猛地一拉,幾乎將我扯得向後倒。回頭一看,是若即滿滿不爽的臉。
“那樣子盯著人家看,都快要撲上去了。”
我聽了,嘿嘿一傻笑,不以為意,又轉頭盯著負雪。
她似是見了我的色樣,展眼露齒一笑,又轉向它處:“今日竹姐姐身子不爽,不能登台,負雪在這代為賠罪了。”說著就盈盈一拜。
台下原本亂哄哄的,此時是一點聲音都沒了。
她直起身子,眉角都是笑,麵上更是嬌媚異常。目中眼波瀲灩,我隻是從側麵一瞥,渾身都一抖。
若即似是再看不下去了,揮手打發了芹出去,拉我在桌後坐下。
我稍稍回了點神,見芹捂著嘴掀簾出去,轉頭又見若即一張說不出表情的臉。
他幫我倒茶,竟斜眼瞪了我一下:“哪有女孩子像你一樣看人,跟狼似的,你眼睛再睜大一點眼珠子都可以掉出來了。”
我不理他,轉眼看台上,負雪已經抱著琵琶坐下來了。不知我剛才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她什麼都沒有說就開始撩撥琴弦。
她的手指纖瘦而骨節分明,白白透明的一層皮好似蟬翼,右手指尖戴上了金色的指甲,流光飛舞。
攏撚抹挑隻幾下,船內已經滿滿的是嘈嘈切切的聲音,不似江南的緩調,急急錚錚。待入了主調,負雪噙笑抬起頭來,麵上滿滿的自得自信,神采飛揚。右手上下撩撥之間,金色指甲的殘像連作一片,印著暗色的琵琶,似金蛇狂舞。
彈到興起,她突然踢了凳站起來,手中未停,卻將琵琶繞到頸後,側腰反手而彈。台上燈燭被撤去不少,隻留得一團照著她絲群翻飛。居然又有各色碎花傾天而下,她轉頸垂目,遮去一眼秋波,玉腕輕搖,銀鐲幾聲脆響,衣抉無風自動,飄然欲玦。
何曾見過這樣的女子?我一時晃神。
才色雙絕,媚而不妖,滿目繁華,一身驕傲。
不要三貞九烈,不要淑女窈窕,這樣的年華美貌,不要束縛,不要羈絆。
貌美,要天下都知,藝絕,要俗塵皆曉。
音起,撩得山河愛恨,舞動,攪亂十丈紅塵。
曲終,她緩緩抬眼,第一個看的竟是我。盈盈水目中不露一絲媚態,眼角卻挑著,說不出什麼神情。
直到音散,燈燭才被重新點起來。堂下卻一點聲音沒有。負雪抱琵琶笑著一拜,尖尖的一聲“好”才鑽出來,立刻牽動了一片掌聲,卻不多見人聲喧嘩。
我估摸著坐著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同一般市民似的叫好。
一群清秀小廝恭恭敬敬地端了稱盤向前,一直送到負雪麵前。
負雪看都沒看,一揮手,小廝們又恭恭敬敬地退出去,台下卻是靜了一片。
恰芹端了果盤進來,我剛要開口問,卻又是那尖細的聲音響起來:“負雪姑娘好生架子,也太拂我高某人的顏麵了。”
芹眯了眼,閃過些許不屑,又見我正盯著她看,垂了眼淡淡地說:“負雪姑娘的架子擺了兩年了,又不是眼瞎看不到,連五王爺的牌子都撂過,他算什麼。別太把自己當東西。”
負雪又是一笑:“負雪一風塵女子,能有什麼架子。既然出台,就是打算見客的。今天諸位公子中我早已傾心一人,隻可惜他卻連牌子都沒遞上來。孤竹負雪的規矩諸位都知道,就恕負雪任性無理了。”
那人冷笑一聲:“還有人這麼不識抬舉,冷負雪姑娘的場?高某倒要見識一下。”
負雪一笑:“高公子以為負雪是亂扯得不成?人就坐在碧落間,可還是我自迎進來的。”
芹的臉色刷得白了三分,睜大眼睛看著台上。恰負雪也看過來,麵上多了幾分戲謔,朝我眨了眨鳳眼。
我頓時一抖,拉了芹的衣袖:“我們這該不會就是碧落間?”
她看著負雪愣了一會,再轉過來居然也是噙著笑,點了點頭。
我頓時傻了,這幫人在玩什麼呢。
再看若即,他居然沉著眼看我,麵上似有嗔怨。更加摸不著頭腦。
他站起來,麵上淡淡的,對著台上說:“負雪姑娘才情雙絕,百聞不如一見。隻是在下已有心上之人,怕要辜負姑娘一片盛情了。”
他話音剛落,門口的簾子卻被個小廝打了起來,搖扇走進來個紫衣的公子,麵目溫純,身體纖瘦,眉角卻有些厲氣。挑眼掃了我們一下,又開口,居然就是那個尖細的聲音。我一愣,不想這人就是那個高什麼的尚書公子,完全不是我想的肥頭大耳的形象。
“倒不知是怎樣的絕世女子,也能把負雪姑娘比下去?”他又挑眼掃了幾下,顯是忽略了我,倒把芹打量了個仔細。
“愚弟看上的女子,自是有什麼不同之處的。”白少情麵上居然掛著淡淡的笑,打了簾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