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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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新鎮是個還不太開放的小鎮,鎮上隻有兩條主要的街道,做各種小買賣的人到是應有盡有,每到傍晚也會看到一段時間的熙熙攘攘。新安醫院的後邊是一個湖,我們之所以稱它為湖,是因為它比一般的坑大,其實那也不過是一個大坑罷了。
我們三人進了醫院,在大嘴的安排之下,找了兩個房間——那房間就是門診二層的雙人病房。屋子裏的環境不錯,潔白的牆壁,幹淨的地麵,窗外就是院內的樹木花草,不時傳來鳥兒嘰喳的聲音。
我和大嘴住在一屋,鄭午、楊光住在隔壁的房間。這裏的夥食確實不錯,尤其是那湯,香濃可口。做飯的廚師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姓呂,我們稱之為呂哥,負責廚房工作的還有兩個和呂哥年齡相仿的女人辛姐和李姐。
來到這裏之後才知道這家醫院不隻接受精神分裂症的患者,還有老年科。老年科的病人大多為老年癡呆患者,那些老年人不是上句不接下句希裏糊塗的說話,就是滿屋子的翻找東西,異常麻煩。
第二天我們首先是熟悉環境,在住院部的每一樓層都被厚重的防盜門封鎖起來,以防止病人的逃跑。因為病人不多,老年科和精神科暫時混住在一起,二樓、三樓尚未住人。
我們懷著忐忑的心情跟著大嘴等人走進關有20幾人的住院部一樓,隻見裏麵的病人都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坐在樓道正中的大廳裏。那些人多數的目光呆滯,神情淡漠,偶爾會傳出輕微的交談聲。
隨著我們這套班的大夫查完房,大嘴和另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護工宋哥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宋哥手持遙控器打開電視,旁若無人的轉換著頻道。
這個正方形的大廳裏擺著四張食堂用的大桌子,每張桌子的兩側坐著一排病人。這些病人當中有老有少,小的不到20,老的70有餘。他們相互沒有什麼交談,有些人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電視,看上去並不像是在看節目,倒似盯著一件玩物目不轉睛的欣賞;有的人則是雙目死死盯在牆上或地上不發一語,那副專注的神情讓人不忍打擾;還有的人會不時發出笑聲,這時宋哥就會說:“笑什麼呢!”“沒,沒笑什麼。”病人如是回答。
我和鄭午楊光三人坐在靠牆單獨的一排椅子上,鄭午悄悄問我:“米哥,你說這麼多精神病要是集體暴動可怎麼辦啊?”
我搖搖頭:“不知道。”
楊光說:“跑唄。”
“跑他媽哪兒去。”我說,“大門都鎖著呢,沒時間開門,我剛才看過了,這麼厚的防盜門,別說咱仨了,就是再來仨也踹不開。”
大嘴坐在這些病人當中到是如魚得水,一會兒招招那個,一會兒逗逗這個,要麼跟這個下下象棋,要麼和那個玩玩跳棋。
這時,一個50幾歲的幹巴老太太坐不住了,從座位上站起身徑直向我們走來。
宋哥見狀,厲聲喝道:“秦鳳蓮!你給我坐下!”老太太看了看他,依舊走來。
鄭哥沒再說什麼,楊光緊張的對我說:“米哥,她過來了,怎……怎麼辦?”
我見過的病人雖然比他們兩個多,卻從未和這種病人打過交道,哪裏知道怎麼辦:“別問我,不知道。”
那個叫秦鳳蓮的老太太走近我,我清晰的看到她臉上鬆弛而褶皺下垂的皮膚,她突然拉住我的手,眼中含著淚水,說:“大哥,您看見我的鑰匙了嗎?我出不去了……”
我緊張的搖搖頭:“沒……沒看見。”
秦鳳蓮老淚縱橫,顯得萬分委屈,指著宋哥和大嘴對我說:“他們……他們把我的鑰匙藏起來了,我求求你幫我找回來,求求你……”說著竟然跪了下來。
我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閃到一邊:“這……這……”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大嘴三步並兩步的走過來,一把把秦鳳蓮從地上薅起來:“瞧你那點兒出息!這麼大歲數了,想幹什麼?回去坐著去!別給我亂跑!”
秦鳳蓮努力掙脫著:“你幹什麼!我找鑰匙呢,再不回家就晚了!”
大嘴強行把老太太按回在座位上,威脅道:“你丫再敢亂走,我打殘了你!”
秦鳳蓮似是被這翻話嚇住了,但嘴上仍不服軟:“打吧,打吧,大死我算了,還有沒有法律了。”
宋哥笑了,衝著大嘴說:“她還知道法律呢!”說完又轉過頭繼續看著電視。
大嘴猛一拍桌子,喝道:“在這兒我就是法律!都得聽我的!”儼然一副地主惡霸嘴臉。
我看看宋哥,他正專注的看著電視節目,全然不顧眼前發生的爭吵。
這時一個端著藥籃子的女護士走進來,衝著病人們喊:“來,快點兒,吃藥了,吃藥了。”
護士逐個發完藥,大嘴走過去調侃著:“趙姐,今天咋這漂亮捏?”
“嘿,你個死張熙,誇我呢還是損我呢?”趙姐笑著說。
“當然是誇你呢!”大嘴笑嘻嘻地說,“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幾個是我同學,昨天剛來的,微生米奇、鄭午、楊光。”
趙姐對我們笑笑說:“謔,這小名字一個賽過一個的好聽!你們剛來還不習慣吧?過幾天熟悉了就習慣了。”
我們均點頭稱是,趙姐端起空藥藍說:“你們先聊,我還有點事情。”
“您忙。”我忙說。
趙姐走後,我問大嘴:“剛才那老太太怎麼回事?”
“老年癡呆。”大嘴說,“老太婆一年到頭的在家裏亂翻東西才被送這兒來的。”
“大嘴哥,”鄭午說,“那老太婆還真把我們給嚇了一跳!”
大嘴笑:“沒事兒,那老太婆沒什麼攻擊性。你們應該注意的是這個,還有這個……”
我順著大嘴的手指望去,那是一個神氣十足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年過七旬的老頭。
大嘴說:“那個年輕的叫龐岩,住七年了,其實也沒有大問題,就是家裏不願意接他。”
“為什麼?”我問。
大嘴說:“據說前幾次出院後,沒過幾天就把他父母打了一頓,說是吊起來用皮帶抽呀。”
“啊?”我望向龐岩,他是這些病人中少有的神情清醒並略顯機靈的一個,他的麵相也不似病曆中記載的38歲,最少比實際年齡小了十歲。
龐岩見我在看他,微笑著向我伸手致意,我忙把目光移開對著大嘴,問:“那老爺子呢?”
大嘴說:“那老頭子姓陶,據說解放前打過日本鬼子,好日子還沒過兩天,這不就癡呆了。平時你別搭理他,隻要一逗他,他就打你。”
我看著那個眼睛直勾勾盯著桌子一角一動不動的老頭,問:“他那樣兒能打誰啊?”
大嘴解釋道:“他是跑不了跳不高動作也慢,但他認死門啊,粘上你不放,你繞樓道跑一圈,他就算花上半個小時也得把你抓住。”
我點點頭:“佩服,佩服,老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