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尋找消失的秘密 第十六章 武崇訓之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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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恐夜深花睡去,
隻恐流年驚暗換,
隻恐孤心獨處時,憐伊伊不知。
——武崇訓
已經是第三天了,我還臥在盧粲府裏的床榻上,眼裏看著窗外的紅花綠葉柳絮紛飛,心裏想的卻是那天武延秀抱著我經過地牢內十字通道口時的異樣感覺。難道那個就是茶樹男和我爹要我找的神器?如果真的是,那我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去拿到它!
我望向床對麵通往隔壁武延秀房間的藏青色布簾子,從那裏不時傳來古樸錯慢的七弦琴音。音聲柔美,纏綿,卻也暗藏不安和猜忌,不想揣摩他的心境,但這讓我又不自覺地想起了第一次與姬俊相遇的情景,這兩個男人看上去是多麼不同,一個威武挺拔,一個陰柔幻美,卻奇怪地有著相同的愛好。我搖搖頭,這幾天武延秀日日夜夜陪著我,連上朝都假借生病推脫著不去了。但他並沒有在我的身邊,而是在那個房間裏彈琴寫字畫畫,我們之間的交流並沒有多少言語。他會在吃飯的時候過來,在旁邊看著我把一碗飯舔地幹幹淨淨的再離去,有時會在我睡覺的時候過來看看我,我故意佯裝熟睡的樣子任著他輕輕握著我的手,我乘機悄悄看他幾眼,那時的他,柔和地像靜靜躺在睡蓮池上的一道月光,照著點點蓮葉優雅地旋轉,溫暖地綻放。
“你很喜歡看別人吃飯嗎?”我終於忍不住打破幾日來的沉默。
他淡淡地笑笑,不說話。
“說啊!”我放下碗筷,催促到。
他起身,有些柔和地說:“三日後我們就成婚——”
我猛地抬起頭,:“不要!不可以!”
“為什麼?”他有些驚訝,我不語,兩人沉默了一會,他驀地走過來扳過我的肩膀,“看著我!”他有些用力地搖了搖我的肩膀,我抬起頭來望向他。
“你不喜歡我?”聲音很輕,好像在問自己似的,掩蓋不住的害怕,是害怕我的回答嗎?
“我——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我輕聲回答,但很快像是意識到什麼,馬上堅定了語氣,道:“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嫁給你!”
他的眼神突然慢慢冷酷起來,扳過我的身體,將額頭重重抵到我的額頭上,強迫我與他對視,一字一句冷冷道:“你是屬於我的,永遠不會改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茫然地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將我放開,欲似離去。一個仆人打扮的男子突然走進來,我認得他,是武延秀身邊貼身伺候的。武延秀看到他,點了點頭,那仆人便走到武延秀耳邊說了些話後又離開了。武延秀看了看床上的我,已沒有剛才的霸氣,而是溫柔地幫我將被子拉拉好,柔聲道:“下午我要出去辦點事,你好好休息,不要下床。”然後拂袖離去。
過了半個時辰,我估計武延秀應該已經出門了,而且這個時候也辦不了事回來,我馬上跳下床,這才發現原來我的體力早就恢複了七八成了,我又用念力將附近所有的丫鬟仆人等都處於呆滯狀態。打開門,尋找那個關押過我的地牢。
我順著那日武延秀抱我走出來的路線尋回去,穿過幾個小庭院,幾座玉石小橋,來到了那個本該是闌珊鐵門現在卻被一大塊岩石所嵌埋的地方。不對啊,雖然說才三天就將牢房裏的犯人統統疏散然後封住牢門不是說不可能,但是何必呢?好端端的沒事犯不著這樣啊?我立刻喚來一名被我用念力所施的丫鬟,她睜眼夢遊狀地走到我麵前,我問道:“這個地牢是怎麼回事?”
丫鬟立刻機械地回答:“是武大人吩咐的,連連撤離了所有的犯人,然後將牢門封住了。”
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又想起那日他似乎也在感應著什麼的表情,難道?不可能啊,他是武延秀,是個凡人啊!我邊思考邊轉身,腦袋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我摸摸額頭,睜開眼,咦?這個衣服的顏色好熟悉哦,我又緩緩抬起頭,對上一雙正暗暗發怒的眼睛。我連忙露出一朵大大的笑,摸摸腦袋,裝傻道:“嗬嗬,我就想出來透透氣——”還沒等我說完,武延秀就一把把我橫抱起來,一邊大步流星朝外麵走去,一邊對身後的那個貼身仆人道:“去準備下,這就回府。”那仆人應聲連忙朝前麵跑去。
我兩手樓著武延秀的脖子,暗暗鬱悶,怎麼好像每次偷偷做什麼事都要被人發現呢!
武延秀抱著我下了馬車,高老夫人已經一臉慈愛地在門口等著了。秋菊則是侯著馬車邊,淚眼汪汪地看著我,我也給她一個久別後重逢的激動神色。
“放我下來啦!”我又對麵無表情的武延秀喊道,這一路來我都不知道喊了幾遍了,他連理我一下都沒有,緊緊地抱著我,他的手不酸,我的腰也會酸啊,我很委屈地想。
我將無助的眼眸看向老夫人,她正樂嗬嗬地看著我們,我又無奈地朝她旁邊看看,武崇訓?他怎麼也來了?他身著水墨色圓領袍衫,消瘦了很多,臉色蒼白,眼裏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落寞。對哦,我怎麼忘了呢,他和武延秀畢竟是同門兄弟,相互往來也應該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吧。我再往一旁看看,那個書生打扮的不是宋之問嗎?他正低頭和一旁的一位身著淡赭色官服,麵色較黑黯,顴骨略凸的中年男子談笑風生。轉頭看向門右,也散散兩兩地站著幾位執扇仕人,有幾位我曾在高老夫人壽宴上看見過。這些大概就是武延秀黨了吧!
很快,武延秀抱著我帶領著浩浩蕩蕩一大群人進了府,一路上丫鬟們嫉妒羨慕的眼光數不勝數。她們一定覺得像我這樣來路不明,身份低微的女子怎麼配得上她們瑰姿豔逸的公子。
快到正廳門口時,我又擺擺小腳,抗議道:“放我下來啦!這麼多人……”
武延秀終於將我放下,眼裏閃過一絲溫和的笑意,然後毫無顧及地牽起我的手走到正廳的正對門的矮桌後麵坐下。隨後是各個官員親戚在兩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高老婦人緩緩走過來,坐到了我的身邊。之後是丫鬟仆人們將飯菜酒肉呈上來。武延秀雍容地站起身,舉起酒杯,道:“今日有幸邀得各位來參加武某的訂婚宴席,武某不勝感激,先敬各位!”武延秀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下麵的人也紛紛站起身回敬,然後是一連串的客套話。我懶地聽,低著頭研究著今天的食物。恩,不錯哦,什麼涼凍蟹鉗,蝴蝶鮑魚,水晶蝦都上來了。我咽咽口水,肚子又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武延秀好像聽到了似的,對下麵道:“開宴吧!各位自便!”
我拿起筷子很不客氣地吃了起來,老太太時不時地給我的碗裏夾東西,眯著風眼,媚笑道:“多吃點,深深,早點給我們武家添個大胖孫!”我差點噎住,連連咳嗽了幾聲,忙拿起一旁的桌布擦擦嘴,抬頭卻與下麵武崇訓的目光對了個正著。他幽幽地看著我,一點都不被我現在的狼狽形象所影響,我急忙別開目光。
“恭喜武大人,賀喜武大人啊!”我朝左邊一看,是那個淡赭色中年官員,他兩手持酒杯,對已站起身的武延秀道。
武延秀微微一笑,舉起酒杯,客套地回禮。
“不知武大人這良辰吉日可有選好啊?”那人一臉讒樣,一看就知道不是個什麼好人。
“三日之後。”武延秀淡淡回道。
我很不高興地拉了下他的衣袖,什麼嘛,根本就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好不好,他低下頭,我嘟著嘴巴白了他一眼。
“也有可能是月底吧。”武延秀急忙補充道,真是換湯不換藥。
兩人又客氣地說了些,那人便走開了。我老大不高興地拉著秋菊對武延秀說了句“如廁”就出去了。
夜色如梭,明月高照,水波暗流,不勝幽靜。我剛將秋菊遣走,就看見不遠處靠水澗旁的岩石上那個水墨色的背影,是武崇訓。我緩緩向他靠攏,他發現了,轉過身來麵對我。如幻如魅的月光將他略顯瘦削的身影勾勒出一種秋水般深刻的孤獨。他注視著我,淺淡如同清晨撒進窗口的第一縷陽光,卻又深幽如同黎明前最孤明的未央星辰。我心憐地望著他,道:“你的身子,還好吧?”
他淺淺一笑,蹲下身體,一手伸進水澗中,輕輕撥動。我也走上前去,與他一起玩弄起溪水來。
“他救了你。”他突然說了句,轉過頭來,看向我。
“恩。”我輕輕點點頭。
“如果不是因為我,也不會連累你——”他自嘲地搖搖頭,滿眼的自責。他應該不知道是武延秀要害他吧,也許,淡泊純淨如秋潭般的他真的不適合這種宮闈生活。
“沒有啦!”我燦爛地笑笑,“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他幽幽一笑,從袖口中拿出一樣東西,遞給我。我接過來一看,是一根做工精致的由紅棱編織而成的流蘇結。
“是中國結?”我問道。他點點頭,“送給你。”
我小心翼翼地將它塞進懷裏。
“深深,”他又開口,眼波細碎流轉恍若晨露點點閃爍,緩緩道:“腰間雙綺帶,夢為同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