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卷 第九章 旋開旋落旋成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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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楚士雄的朝靴邁過玄直門,踩著皇宮寬闊的甬道,走向大寶殿。此時,朝陽撒在金色的琉璃瓦上,從屋脊折射出的萬丈光芒,把近處的雕欄玉砌和遠處的半邊天空,弄得浮浮揚揚的蒙朧。
    沿道兩邊,宮門內外,各部官員騎馬坐轎,各懷心事,慢悠悠向宮門挺進。
    李總管操著公雞腔喊殿了,皇後一身正裝臨朝聽政,在遮簾前端然而坐。從步入大寶殿的那一刻起,隔著簾幕,楚士雄並未看清皇後的形容,但他能肯定皇後會從始至終端坐在那裏,於是,藏在朝笏背後的麵孔,虔誠裏含著諷刺。背後的百官,在大寶殿纏繞的吾皇萬歲的餘音裏,緩慢地列班了。
    李總管筆挺身子,表情嚴肅地宣道:“眾臣聽旨。”
    眾官匍匐磕頭,李總管展開手中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時帝風疹不能聽朝,政事皆決於皇太後。皇太後垂簾,賜楚士雄為輔政大臣,政事大小皆預聞之。欽此。”
    楚士雄磕頭謝恩。百官中有一部分與楚士雄同旗結黨,凡事皆附和楚士雄。今日見楚士雄搖身成為輔政王,更是紛紛巴結恭賀。那些心有不甘者,包括柳南天,見皇太後垂簾聽政,怎知聖旨真假?加上自身威望淺薄,勢單力孤,無力抗爭,隻好默站著不吭聲。
    “這不是專權嗎?”有人氣憤地站了出來,是平原王天清。
    自打給天濂服藥後,他也是在忐忑不安中度日子。太子行宮外,明雨住宅附近,到處都是楚士雄的人,雖是不便聯係,但心中隱約感覺藥性起了作用。因此他等待著,等待皇兄的出現。然而剛才的一幕讓他大失所望,不由得憤然出聲。
    “前幾天本王還見著了皇兄,怎麼突然得了風疹?楚大人既是異性,又不是勳戚功臣,皇兄昏迷病榻,楚大人不是矯詔吧?”
    皇後的身子動了一下,掩袖輕咳幾下,靜止的珠簾有了輕微的晃動。
    位列其中的屬下裴遠嘿嘿冷笑:“楚大人雖是異性,吏治軍政皆有不凡建樹,其材可鞏固大胃社稷,發揚光大先皇盛世。何況皇太後在此,這樣的大事二殿下可不能亂說啊。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先皇三魂已升天,新皇不能親躬臨禦,二殿下可有辦法從容裁處後事?”
    天清一時找不到話語,怒睜著眼睛站著。
    眾官低頭私語,無人出列。
    楚士雄氣焰萬丈,嘲諷道:“蓋天下之治亂,不在一姓之興亡,而在萬民之憂樂。二殿下隻是做了點應該做好的事情,到如今還是習慣儒風氛圍,詩酒唱和的環境。骨子裏頂多是個文人,還是回到讀書人的圈子裏去吧。”
    天清固執地回敬:“本王絕對不是懦夫!”
    “好了,殿內休得喧嘩。”沉寂多時的皇後忽然開口了,“楚愛卿雖是外姓人,一直備受先皇的賞識,治國才能有目共睹。新皇也是出於對楚愛卿信任,才委任與他。當前眾卿理應上下齊心,撫民安國才對。”
    說完叫了退殿,眾臣匍匐伏地,三呼千歲。
    皇宮裏的夜安靜極了,從建武皇帝駕崩後,百日之內為國喪之期,一切宴樂歌舞都停止了
    皇後的心一片淒涼。
    夜沉得快,燭影冥滅變幻,正如她的心境,時明時暗時沉。
    她心神恍惚,有點呆滯地坐在青銅菱花鏡麵前。還不到四十的年齡,她的皮膚保養得一直引以為豪,此時眼角處竟明顯地出現了一道細紋。這段日子來,為天濂,為皇帝舉喪,為新皇登基所進行的繁縟儀式,窮於應付楚士雄……其中微妙複雜的局麵,千頭萬緒,有誰知道她苦痛的心?過慣了富貴逸樂生活的她快被壓垮了。
    終是不忍再看,她回轉身,斜靠在鋪著錦繡熱褥的床榻上閉目養神,讓幾名侍女輪番給她捶著腰腿。
    楚士雄來勢洶洶,動作迅捷。今日他已派人起草新的守衛禁令,重新建立一支新式禦林軍,並提出讓他的親信擔任總侍衛,首先把皇宮的警衛權牢牢地控製到自己的手中。
    皇後卻猶豫了,因為她清楚地意識到這將意味著什麼。
    天濂還未納妃,她獨領中宮,不容絲毫的撼動。
    “皇太後,二殿下來了。”外殿的侍女進來小聲稟告。
    皇後吃了一驚,從榻上坐起身,示意兩邊的侍女出去。天清已經進來了,一見皇後,天清首先撩袍跪地,呼聲連連。
    “母後,楚大人要把京外的軍隊調進皇城,把皇城的各路新軍調到各地,天下就是他的了。皇兄不在,情勢緊急,您理當出麵講話。”
    天清的心情急迫,繼續道:“古人雲,操刀必割,日中必慧。時機一過,就來不及了。請母後不要猶豫了!”
    他懇切地等待著皇後作出最後的決斷。
    可是,皇後總閉著眼睛,既不點頭也不開口。
    一抹失望掠過天清的臉,他站了起來,忿忿說道:“咱們大胄國不能交到異性人手中!”
    皇後睜開了眼睛,滿臉矛盾之色:“楚士雄飛揚跋扈,手握重兵,怎奈何得了他?”
    天清覺得自己的話已是多餘,拱手告辭:“孩兒這就等皇兄回來,我絕不相信楚士雄!”
    車外風聲若斷。
    車內的天清滿目寒氣,清秀的臉上若說瑕疵,就是線條柔和失之於尖銳,而此時年輕氣盛的他又有了另一種凜然氣概。
    “二殿下,前麵有柳大人的馬車在等候。”趕車的宮人突然稟道。
    天清下了馬車,柳南天恭立在路旁,行過禮後,柳南天開門見山問道:“二殿下可是在皇太後那裏不開心?”
    柳南天是芳菲的父親,天清自然客氣,眼底難耐的怒意暴露無遺:“本是請皇太後做個決定,沒想到她如此態度!皇兄還是她親生的,真搞不懂……”
    柳南天皮笑肉不笑地做出為難的神色,道:“如今駐京城的都是姓楚的心腹舊將,皇太後、宮中的一些公公都與他十分相好,互相維護。滿朝文武又有許多人是他的僚黨或親朋戚友,這般情勢真是無奈啊。”
    天清衣袖一甩:“本宮不怕!本宮去殺了那個姓楚的!”
    柳南天聞言,連連擺手:“二殿下不要急躁,為臣豈不知楚士雄心懷叵測,桀驁不訓?譬如養虎,必為後患。但方今新皇不在,主少國疑,諸事總以持重為宜,切切不可孟浪。”
    “依柳大人之見,如何去辦?”
    “後天正是國喪之期,眾臣扶先皇靈柩去皇陵,楚士雄就要進宮來,而且隻能帶一名侍衛。進玄直門時,還要把那名侍衛留下,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想在宮中捉殺楚士雄,學先人的故事,卻是十分容易的。”
    “本宮現今就去布置。”天清點頭,“那日如不能割楚賊之首,以謝父皇之靈,誓不為人!”
    “二殿下真是魄力!”柳南天讚歎著,“現今楚的下屬活動猖獗,殺一楚士雄固然容易,但必激起各鎮軍隊,萬一內憂外患,同時並起,那事態豈不更加不好收拾了?您是皇子,自然無事,咱小小腦袋可就搬家了。”
    天清皺眉,果斷說道:“柳大人不必多慮,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連累柳大人!本宮這就告辭!”
    柳南天目送天清的馬車消失在夜色中,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紋隱在眼角邊。
    楚士雄要是奪了皇位,早晚也會對他動手。他清楚自己已經站在懸崖邊緣,要是天清殺了楚士雄,皇位也許就是天清的了,對他來說再好不過,他的位置從此穩如泰山了。
    “後天宮裏熱鬧了。”他喜滋滋的自言自語著,揮手叫車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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