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第十九章 一寸柔腸情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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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瑣忙應道:“福管事可是見到哪位客人了,非得要青瑣過去?”小福子笑道:“前麵直接來人了,我怎見著?二皇子不是認識你嗎?你隻管快點過去,已經在催人了。”
出了廚房,有宮人端了茶水酒盞等在外麵。青瑣接過,在宮人的指引下,趁著晴熱天,穿過芳徑,林間花香撲鼻芬芳。過了荷花池,兜入花架,穿出芍藥軒,繞了幾回廊,便到了仙源勝境拜月亭。
中午的林間樹蔭照樣熱得一絲風都沒有,青瑣這一路走來,已是額角冒汗。才到亭口,已有呢喃笑聲從裏麵傳來,四麵懸掛湘簾,掀簾進去,頓時感覺清涼無比,全身汗意隨毛孔統統吸了回去。
裏麵鋪設甚雅,四周梨木的冰桶內擱了整塊整塊的冰,被暑氣蒸得直冒絲絲白煙。居中兩藤榻上分別斜靠二人,兩邊端整著精潔佳肴,周圍幾名宮女手執宮扇陪伴左右。青瑣一眼望見靠外的是天清,那裏麵的因被徐徐拂動的宮扇擋了視線,並未見其真麵目。
青瑣施了禮,天清招呼道:“青瑣,快過來倒酒。”青瑣過去將燙好的酒奉上,又捧了另一壺輕移到裏麵。眼光隻是輕輕瞥過,心尖似被燙得猛然收縮一下,捧壺的手有了輕微的抖動,她知道是誰了。
天濂漫不經心地微揚了臉來,雙眼遮掩在睫下,看不出神情,唇角抽起一絲跡近似無的冷笑。
“青瑣姑娘以前在皇兄宮裏幹過,我喚了她過來侍候。皇兄第一次來宮裏,小弟可是不敢怠慢啊。”天清探過去,與天濂酬酢紅芳樽。青瑣過去重新滿上。
耳邊一派清音,有宮女在一旁獨自撫琴,亭內餘音嫋嫋。酒過三巡,天濂把玩著手中的酒樽,笑吟道:“金爐香燼酒初醺,人影花光兩不分。一卮酒盡一聯成,清韻聲中協鳳鳴。”
天清道:“皇兄這首好,俗不傷雅。隻是這裏沒有什麼鳳,香奩之體偏多,不如聽小弟的。”飲了一杯酒,凝神一想,便道,“有了。疏窗竹覃絕無塵,此中豪情別有真。我自愛花儂愛月,半簾清影兩閑人。”
天濂聽了,頜首大讚道:“這首詩乍聽起來真傑構也,暗裏還故意不露色相。”
天清瞅了撫琴的宮女一眼,又讓青瑣斟了兩杯酒,與天濂碰喝了,笑道:“如此閑暇,必要做些事兒才好。”天濂淡笑道:“我是賓你是主,你看著辦好了。”
天清伸指往空中彈了個響兒,周圍本是站立的宮女呼啦踴躍上架,有勾脖子,有捏腿的,占不到地形的索性拉扯住別人,隻見環佩鏗鏘,香風四溢。
青瑣一看這架勢,急忙端整酒壺,閃到一邊。卻讓天清看見了,想是喝高了,嚷道:“青瑣姑娘難道沒看見過皇兄這樣鬧過嗎?”
青瑣失措地幾乎連整張臉都埋進了袖中,隻會慌不迭的搖頭。天濂斜睨她一眼,冷哼道:“人家打小在青樓長大,是見了世麵的,咱這小玩藝她當然不屑一顧了。”一陣通笑,有宮女掩嘴做嫵媚狀。
被一派秋波慵轉鬟鬆釵亂情狀惹得極狼狽的青瑣,此刻卻站得筆直地,氤氤的亭內光澤將她的麵孔塗了層緋紅,廉價的石榴花簪在她烏黑的發髻間開得如火如荼。她的眸子甚至帶著兩三分的憤怒和七八分的傷痛,直視著他。
天濂滿眼的是酷冷的顏色,或許被酒意染了同樣蒙朧,也是不閃不避,冷冷地望住她。
天清已是頹然醉臥,天濂手足情深中又生出一種憐惜,便輕拽紗袍至他榻前,附在天清而畔,低喚了幾聲清弟,天清似乎不聞。天濂揮了手,一旁的幾個宮女一齊順著勢兒,扶了他起來。
天清酒量本就淺,今日天濂頭趟過來自是興奮,酒過幾巡便有醉意了。此時邊任人扶持著往外蹣跚著走,口中邊喃喃地念道:“口渴,口渴。”
青瑣一聽,將茶杯水具放在托盤上,端起就想走。
“慢著。”天濂喚住了她,看亭內隻有撫琴的宮女垂立在一角,便招了她過來,“你替她將這些端過去。”那宮女恭聲接了,湘簾掀過,偌大的亭內就剩下他們倆人。
“看來我上次沒猜錯,你真的跑到我清弟這裏來了。”他開口挖苦道。
“這裏有活幹。”青瑣低聲回答。
“我的宮裏照樣有活幹,你為何不去?”天濂冷笑道,“你我是定了君子協定的,我放了你家小姐,你在我宮裏幹活。沒想到我還沒寬恕你的所作所為,你倒趁機跑了。”
青瑣朝著他撲通一聲跪下了,嘴裏低喃道:“青瑣冒名頂替已是犯了天大的罪,如今奴婢跟小姐受殿下太重的恩惠,殿下的大恩大德,青瑣永世不忘。”
天濂吃驚不輕,後退了一步。他剛才的話語隻是想嚇唬她的,這麼多日子不見,這丫頭連個消息也沒有,他自然生氣,特別是在天清宮裏看到她,更是讓他渾身冒火。他已習慣她的頂撞,習慣她帶刺的話茬,如此小心翼翼的說話他是頭一遭遇見,頓然有點茫茫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青瑣跪了半天,也不見天濂喚她起來,隻有靜靜的垂著眼簾。太子宮她是不想再去的,沒想到在二皇子宮裏還是見到了他,如果他們從今往後不再見麵,不用到了明年,他會忘記她這個小丫頭的,是不是?
“你真的希望在我清弟宮裏?”他問道。
“是的,奴婢懇請殿下恩準。”
“原來你是真的喜歡這裏了。”天濂冷眼看她,“為此你還跪下求我。如果我不允許呢?”
“青瑣隻是個丫頭,任憑殿下處置。”青瑣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天濂的臉色稍染酡紅,他彎下腰,打量了她一番,哼道:“你以為我清弟老實就可以打他的主意,那你就錯了。你不用這種悲憫的樣子糊弄人,我是知道你是什麼貨色,我也會提醒清弟不要上你這種女人的當!”
青瑣的唇色刹那變白,兩眼的光彩黯淡了下來.她想抬起頭,衝著他來一通猛烈的還擊。可是內心在竭力阻止著自己,終於她低下頭去。
豈料天濂並未因為她的忍讓就此放手,他猛得抬了她的下巴,使了勁,灼熱的氣息帶著酒氣噴薄在她的臉上,聲音粗魯:“假如有一日讓我看見你在勾引清弟,我是不會饒過你的!”說完,抬下巴的手指往回一勾,青瑣受力差點歪倒,下意識的用雙手托在地麵上。
一股清冷的風從她的麵前掠過,天濂高大的身影一眨眼消失在湘簾處。
亭內死一般的靜謐,一泓清泉從她的眼中滾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