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聞朝一回家就黑著張臉，範母正陪著小兒子做手工，一點兒沒關注到大兒子的情緒。自從生了第三胎，她真是忙的焦頭爛額，既要記掛著孩子，還不願耽誤了工作。好在大兒子雖然性格冷淡，但是成績優秀，二女兒乖巧懂事，都用不著她操心，反倒是小兒子正是淘氣的年紀。
    範聞朝看了她們一眼，沒有理會保姆招呼吃飯的聲音，徑直進了臥室。
    這是間擺滿了手辦和各種小玩意兒的屋子，牆上還貼著哈利波特的海報，粉白格子的床單上綴著圓滾滾的小熊。臥室看起來仿佛一間兒童房，和範聞朝冷淡的氣質格格不入。
    他把書包放下，一頭倒在床上。王一澤提起周衡，這個簡單的名字，卻在他心裏掀起一陣波瀾。
    周衡的媽媽曾經說，如果兒子沒有遇上他，就不會毀了一輩子。當時範聞朝盯著那個女人，一聲沒吭。很久之後，他很想告訴她，他和周衡到底是誰毀了誰。
    為什麼會和周衡成為朋友呢？他那時中途轉校，對新的環境很不適應，也許是因為周衡就坐在他前麵，也許是因為他特別熱情，也許隻是因為他笑起來很親切，總之，他們漸漸變得形影不離。範聞朝成績好，但周衡卻對學習不太上心。他給周衡講題，周衡則教他打遊戲。
    範聞朝聰明，學什麼會什麼，打遊戲也在行。可周衡似乎除了遊戲打的好，學習卻怎麼著都不太行。到了初三，周圍私下悄悄談戀愛的情侶越來越多，周衡也躍躍欲試，終於追到了隔壁班一個女生。他勸範聞朝也找一個，可範聞朝隻是皺眉不語。
    不知道為什麼，範聞朝從來沒有像同齡的男孩子那樣，關注哪個女孩漂亮，也不會像他們一樣留心女生的胸和屁股。他當那是無聊的遊戲和嘩眾取寵的話題，不屑於參與。但從沒想過也許是自己哪裏不同。
    周衡常和女朋友混在一起之後，曠課成了日常。成績越差，在麵臨升學考這件事上就顯得越消極。這是範聞朝觀察了班裏同學得出來的結論。周衡的身邊從來都很喧鬧，隻不過過去他把大部分精力留給了範聞朝，而現在，除了女朋友，似乎又和什麼其他人混到了一起。
    有一天，許久沒來學校的周衡終於出現了。下課的時候，他把範聞朝叫出去，張口就要借兩萬塊錢。範聞朝自然是猶豫的，他手頭雖然寬裕，但兩萬塊對於一個初中生來說依然不是小數目。
    “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我……”周衡猶豫了一會兒，眼神閃爍不定，“我把人打住院了，他們家裏跟我要賠償，說不給的話，就要讓我蹲監獄。聞朝，你也知道我家的條件，我爸要是知道這事兒，非打死我不可。”
    周衡是他最好的朋友，兩萬塊他也拿得出，範聞朝沒有深究，而是第二天就給他取了現金。
    拿了錢的周衡又消失了。範聞朝擔心他，但周衡沒有手機，他往他家打過一次電話，沒人接。直到中考前夕，周衡被警察抓了這件事迅速傳遍了學校。學生們對聳人聽聞的八卦向來感興趣，什麼周衡販毒啦、周衡嫖娼啦、周衡被判刑啦之類的傳聞聽上去很玄乎。不管是發生了什麼，周衡再沒出現在學校。
    直到他父母來學校辦退學手續，範聞朝才得到了答案。
    “阿姨，周衡他發生什麼事了？他不來上學了嗎？”範聞朝追上了周衡的母親，那是一個穿著土氣的婦女。
    那女人上下打量著他，問：“你和我家周衡啥關係嘞？”
    “我們是朋友，他……他去哪了，不來上學了嗎？”
    “聞朝，”班主任從後麵跟了過來，“我正想問你，你知道周衡都和什麼人走得近嗎？”
    範聞朝搖搖頭，他從來沒和周衡那幫狐朋狗友打過交道，他反感那幫人說話的語氣和身上的煙味兒。
    “周衡退學了，你也別多問了，班上傳的閑話不要信也不要說。”
    “可是……”範聞朝迫切想知道答案，該怎麼樣他們才會告訴自己呢？“可是，他還欠我錢，如果我不知道他的下落，他怎麼還錢呢？”
    班主任的眉毛皺了起來：“他和你借過錢？借了多少？”
    “兩萬。”
    旁邊周衡他媽突然哭了起來：“好哇，他吸毒的錢是你給的！我還以為是他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們這幫小壞蛋專害我兒子！我的衡兒啊！”她扔下手裏的書就來抓著範聞朝的肩膀，班主任趕緊攔下了她，一邊把她往辦公室裏推，一邊讓範聞朝趕緊回教室。
    樓道裏的這一幕被很多人看到了。範聞朝給了周衡錢讓他去吸毒這件事一夜之間傳遍了全校。那是他第一次被窺探的目光包圍和肆無忌憚的議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