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回辦事處，已是淩晨時分。萱蘭就住在辦事處樓上安排的房間裏，打著哈欠便上樓去了，背影徹底消失前還頭也不回地衝林瞳擺了擺手。明天正巧是周末，她可要睡個天昏地暗。
    鎖上辦事處的玻璃門，關掉二樓走廊的燈。林瞳下樓，推開大門走到街上。就著路燈橘黃色的光線，掏出口袋裏一張邊角卷起的紙條。紙條是陸明道下山前給他讓他收好的，上麵是給他安排的住址。

    標明的公寓樓離這裏不遠，林瞳打開導航後發現其實隻有一街之隔。
    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晚風習習，路邊香樟樹上正開著不起眼的細碎黃白色小花，此刻輕輕掉落在他發間。林瞳不緊不慢地走著，數著小區的門牌號，確認無誤後走進其中一幢公寓樓。到了地址上寫的302門口，拿出同樣是陸明道出門前給的鑰匙，卻發現門沒鎖，於是改作敲門。
    兩下過後很快有人來開門，不出所料開門的人就是陸明道。麵前的人遞過來一雙很卡通的拖鞋，隨後引他入屋。

    房子不大卻很溫馨，林瞳回想起道觀、天師學院的學員宿舍和小時候印象中林家庭園的樣子。道觀太冷清，學院宿舍太擁擠，林家沒落前他還太小。隻有眼前的這個地方，興許才可以稱之為“家”。
    閉關三月後便從天師學院畢業。接觸鬼神，維護天道是他們之後的工作，這是生在天師世家注定的職責。對於其他人來說，天師的工作是一個新的開始；於林瞳則仿佛是從出生起一切動蕩和孤獨的結束。他經曆過太多，有些痛苦的記憶或許由於年幼和歲月的沉澱而褪色。可殘餘鮮明的部分也足以成為他一生中窮追不舍的夢魘。

    路明道不語，他知道林瞳這些年的隱忍和堅強。他心疼之餘隻有盡量默默陪伴著他，在他成長的各個階段變成容貌不同的人陪著他。但他也有自己的任務要完成，有時動輒十天半個月，這時隻有將他送到寺廟裏由相識的高僧看護。等到後來由高人指點林瞳修習鬼道，林瞳終於可以於萬鬼間掩蓋自身氣息。天賦所帶來的與眾不同曾讓林瞳飽受惡鬼覬覦，時刻需要道行更高的人看護。
    而在學會收斂氣息後，就可以放心讓林瞳去天師學院和其他道家子弟修習了。林瞳上學晚，好在曾得高人及陸明道指點，起點高。憑著天賦和努力，硬生生超過了大部分同齡人。為了方便修習，學院每周隻有一天假期，其它時候都要留宿。那又正好是林瞳覺察出自己對陸明道的感情不僅僅是兄弟之情的時候，後者當時卻決定讓他盡可能自己成長，放心將他托付給學院。等到後來終於點破，一直以為自己在單戀，一直以為對方把自己當兄長的陸明道從此對他的崽兒有了些虧欠感。幸虧林瞳足夠優秀，也沒有被別人搶走。所以這麼好的瞳崽，現在是他一個人的了。  

    “困了?”陸明道伸手捋去林瞳頭頂落著的香樟花碎。後者順從地點點頭，不忘規矩地先去洗浴，隨後頂著濕漉漉的亂發趴上床。陸明道細心地幫他吹幹頭發，放下吹風機時發現自家瞳崽已經睡著。於是叫醒他翻過身蓋好毯子。林瞳迷迷糊糊地應了他的晚安吻，隨後陸明道放任他繼續睡去，順手關掉床邊的鬧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