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變色龍偶遇了變色龍，它們能不能一眼看穿彼此的偽裝？
    “我覺得我們好像……”
    “就是感覺，感覺我們好像是同一類人……”
    成馳馭一個人回到了宿舍，沒有看黎鶴一眼，但他說過的話卻在腦海中不住回蕩。他回想起自從遇見黎鶴的種種狀況：黎鶴險些撞上他、黎鶴與他隔窗相望、黎鶴無話找話、黎鶴詢問他身旁的座位是否空著、黎鶴在小食堂出言譏諷、以及他在課堂上給予他的難堪，還有眼下鬧得這一曲。
    那一幕幕仿佛電影畫麵一樣，在他麵前的塑膠臉盆水麵上映照。他一把打碎了水麵的平靜。
    “別開玩笑了！”成馳馭對自己說了句。心裏莫名浮現一陣冷笑。
    “我的憂傷掩飾的那麼好。而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和我一樣！”
    “我也不需要同類。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人，隻要一個就足夠了。不再需要另一個。”
    水麵歸於平靜，黎鶴的臉又浮現在水麵上，與他對視。他說：
    “然後？然後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朋友成馳馭曾經也有過不少，但是現在都沒有了。他自言自語的說了句：“我也不需要朋友。謝謝。”
    幸好宿舍內隻有他一人，如果有其他人，可能會以為他有什麼毛病。
    成馳馭把臉完全浸入到了水中，那種冰冷感，窒息感，無力感讓他恢複了一向的冷靜。他強迫自己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事情，強迫自己不要被今天的一切所幹擾到。
    成馳馭洗漱完畢，最後窩坐在自己的床頭，看他未曾看完的書。
    有同學陸陸續續回到宿舍。他們和成馳馭打著招呼，成馳馭一邊簡單應付著，一邊期待著時光快些流走，期待著燈光早點熄滅。他不喜歡和別人有任何過多的交流。
    然而事情總是事與願違。宿舍裏裏那煩人的聲響，好不容易變得微弱了些的時候。忽然有幾個人吵吵鬧鬧的逼近。成馳馭放下手中的書。往屋外看去。不看不打緊，一看就滿頭包。他看見顧龍承和他的兩個擁躉正慢步走了進來。是的，走到了他所在的宿舍。真是要了卿的命了。不是冤家不聚首。成馳馭竟然和顧龍承同在一個宿舍。
    顧龍承將懷中的零食扔到了鋪位上。一轉眼，與成馳馭四目相對。
    “咦？兄弟們，看看這個哥們是誰！”
    成馳馭故作鎮定靜。
    “你好。”
    夜裏，黎鶴都是翻來覆去的沒怎麼睡。到快亮的時候才勉強沉入到了夢鄉。正做著不知是噩夢還是美夢的夢，他隻感覺自己渾身被人晃動起來，睜開眼的時候，宿舍裏的同學大都已經洗漱完畢了。關思冕站在他的床邊：“黎鶴你再不快點，他們就會把書全搬完了。你沒表現的機會了。”
    “糟糕了，竟忘了這茬兒。”他是班委，今天要負責搬書的。想到這裏，他也顧不上好好洗臉。什麼洗麵奶塗護膚霜啊等等步驟全免了，匆匆刷了牙，單單用清水衝了把臉。然後逃命似的跑到了教室。
    書已經被搬得差不多了，隻剩下約五分之一的樣子，有的人開玩笑說：“體育委員啊，那剩下的就全都是你的啊。”
    黎鶴滿口應承下來了。當他一個人去到辦公室搬運書籍的時候，有些班委還真的沒有前來了。不過，黎鶴也沒覺得有什麼。索性將那些繼續前來搬運的班委給轟了出去。
    “這些都是我的啦，都是我的啦，不許再來跟我搶了。”
    他們笑著返回了教室。
    黎鶴數了數，大概隻剩下八捆書了。也就來回四趟的工夫，小事。
    書籍堆放在講台附近。輪到黎鶴來搬運的時候，也就隻有成馳馭座位前方有些許的空地，也就隻有那裏可以供堆放書籍了。他碼著書，俯仰間，也和成馳馭有過那麼幾次眼神的交會。
    黎鶴以為他可以忘記，把昨天，昨夜的一切都忘掉，權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但顯然他高估了自己。兩個來回過後，他的臉似發高燒時，才有的那種發燙感覺。
    他一個人走在走廊。眺望著遠方，遠方的天空已然大亮，隻有些許的薄薄霧氣在自由浮沉。
    而成馳馭似乎那霧氣般看不清楚真麵目。
    劉天和費長菊兩個人來幫他。起初，黎鶴也想如同趕走其他人一樣趕走他們兩個。但看到他們兩個齊心協作，搬運了三捆書籍，一步步往教室移的時候。他竟然有些不舍得驚擾他們。他就那樣提起最後一捆書，慢慢跟在他們的身後，竟然有點羨慕起來。
    高一辦公室離他們的教室本也不遠。沒一會兒，黎鶴就帶著那最後一捆書回到了教室。也就在這時，班長和副班長也回來了。他們抬著一大包的衣服回了來。
    “教官來了，教官來了。”
    “好帥哦。”
    那個年齡的男生女生，對軍裝，對軍人都沒有抵抗力的。遠遠看去，哪怕隻看一眼，都會淪陷。如果黎鶴早知道成馳馭也會為軍裝淪陷，他會不會一早就選擇戎裝加身呢？
    當然，這是後話。
    班長說：“教官們正在校門口哩。”
    於是教室裏安靜了下來。隻聽見從外麵傳來齊整的口號聲：“立正，稍息。向左向前看齊。”
    “報數。”
    “1、2、3、4……”
    校園裏本來是充斥著高二高三學生嘈雜不一的讀書聲的。但那些聲音如何能與這嘹亮的口號聲相抗衡？它們穿越過水泥牆的阻撓，克服了讀書聲的幹擾，如一曲迷幻的樂曲，傳來這幫少男少女的耳邊。撩拔著他們的崇拜。
    “起步走，1、2、1……”
    “他們進來啦。”
    “聽說這次的教官是真正部隊裏的。不是軍官學院的學生。”
    “這麼牛。”
    “你們要不要來出來看啊。好帥啊。”
    副班長站在走廊，他一喊，就有人不管不顧的衝了出去。
    黎鶴之前是經曆過軍訓的，對軍官是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他本沒有打算出去湊熱鬧。但他竟然看見，一向對誰，對任何事物都莫不關心的成馳馭竟然也跑了出去。
    黎鶴不知為什麼，就又隨之出去了。
    教官們排得整整齊齊的，和電視裏閱兵方陣一樣。踢著正步從第一教學樓前經過。
    學生們發出驚天似的歡呼。黎鶴看了看周圍，這才發現，圍觀的不隻隻他們班而已。整個教學樓都擠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