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飛教書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開學第一個晚上的班會晚自習。可數這個最精彩了，他看了看成馳馭，看了看黎鶴，又看了看顧龍承和劉天。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很高興。
    “那麼恭喜最後一個班委，體育委員黎鶴。”
    掌聲，掌聲，今晚最熱烈的一次掌聲。
    成馳馭踏著這掌聲回到了他的座位上。那掌聲，雖說是恭賀黎鶴的，但也有成馳馭的一份，甚至每個心存正義人的一份。
    薛飛繼續說：“明天早上六點上早自習。班委第一次為大家服務的時候到了。那就是為大家領書，和軍訓服裝。自己衣服的尺碼，在群裏發給我。領完了書和服裝，吃完了早餐，就要開始一個星期的軍訓了。”
    聽到要開始軍訓，大家就又興奮上來。光山市不比大都市。很多學生還是第一遭軍訓。難免有些激動興奮。不自覺的互相討論起來。
    黎鶴在初中已經參加過，沒有了新鮮感，也就不是那麼興奮了。但是，他的心，不知為什麼還是莫名的咚咚跳。難道就是因為成馳馭給他投了一票？
    那一票意味著什麼？是認可？是接納？還是別的什麼？
    程偉早有紙條扔過來，上麵寫了四個字，“幹得漂亮。”
    吳國強和關思冕也趁亂給他說：“漂亮！”
    縱使先前他們或多或少不建議他和顧龍承爭。但都是大屌少年，誰又比誰慫？隻要有一絲激情，把熱血點燃，他們就能幹個天翻地覆。
    “好了，大家小聲點。三樓高二的學生還在上晚自習。那今天就到此為止了。放學。”
    成馳馭還是一向的置身於別人的熱鬧之外，別人正在興奮討論明日的軍訓，他已經在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當薛飛宣布完放學時，他就站起了身，第一個走出了教室。
    看著成馳馭離開，黎鶴有一些慌亂，他跟關思冕說道：“哥們，幫我把東西收一下。”
    “好的，哎，你不和我們一起啊。得請我們喝飲料啊，哎……”
    關思冕的話還沒說完，黎鶴就已經跑出了教室。
    關思冕佯裝生氣：“真不夠哥們。”但黎鶴是聽不見的。
    黎鶴從後門追了出來，成馳馭就走在他的身前，也就兩三步之遙的距離。但不知為什麼，黎鶴沒有叫他，又特意放慢腳步，默默得跟在他身後。
    就那樣走著走著。
    去往宿舍的山路上，路燈光昏黃。那光將成馳馭的身影拉得異常修長，並且將他的影子送到黎鶴的身前的方向，他的奶奶曾經說過，踩別人的影子，是對別人的詛咒。他先前還嘲笑祖母太過迷信，但在那刻，他卻有點不舍，小心翼翼的怕踩到了他。
    沒有別人，兩人一前一後的就那麼走著。那山頂吹來的夜風，漸漸凜冽起來。但黎鶴毫不在意，縱使多年過後，他在回憶起這夜追成馳馭的畫麵，依舊是蛙唱螢飛的浪漫。
    但是，成馳馭終究還是發現了身後默默跟隨的黎鶴。他在山頂，快到宿舍樓的一處路燈下等著黎鶴。
    “你在跟著我？”
    “嗯。是的。課間就找過你一次。”
    “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想跟你私下裏慎重的道個歉。”
    “沒什麼。我沒放在心裏。”
    “要不，我請你吃飯吧。”
    “真不用。”
    “要不我請你喝飲料？”
    “不用了，謝謝。”
    “還有要謝謝你，最後投我一票。”
    “沒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向巧舌如簧的黎鶴現在卻有點不知道說什麼了。他隻能嘟噥一句：“可是對我很重要。”
    成馳馭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反問他：“你說什麼？”
    “沒有說什麼。”
    “沒說什麼，那我走了。”
    “哎，哎……”
    “又怎麼了？”
    “那個，那個，小心顧龍承。聽說他很壞。”
    “知道了。”
    成馳馭抱著他的書，轉身就要離開。就在他要離開的那刻，黎鶴突然鼓起了勇氣，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不管你用不用，我還是要給你說聲對不起。為了上午差點撞到你。然後，晚飯時衝你發酒瘋。再個，還要感謝你，感謝你認可我！”
    山路上已經有學生陸續走來，他一口氣把心中所藏說了一半。這也是他最後的勇氣了。
    但是成馳馭卻似乎是無動於衷。語氣沒有波瀾一般：“那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為什麼要和我交朋友？”
    “我覺得我們好像。”
    “從哪裏判斷出來的？”
    “就是感覺，感覺我們好像是同一類人。”
    “你想多了。”
    成馳馭說著就甩開了黎鶴的手。但黎鶴不想放棄。他追了上去：“你不是在課堂上說了沒關係的麼？你剛不是說過沒什麼的麼？你不是投我票了的麼？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做個朋友？”
    成馳馭用手將他推開一步：“你這個人是不是戲太多了？我說沒關係，是因為你真的沒撞到我，我投你票隻是討厭顧龍承，我不能和你做朋友，是因為我不需要朋友。請你，不要再來煩我。”
    黎鶴目光有些呆滯，他被自己嚇到了。他在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很多年之後，他一再回味當時的感覺。唯一能記住的就是身邊的人陸陸續續從他麵前走過。而成馳馭依舊麵不改色，波瀾不驚的回頭，好像連步伐都沒快一分，也沒慢一分的離開了。
    他本來以為他會有如被雷電霹靂擊過一般呆立。但是他好像並沒有。仿佛是選擇性失意了一般。
    關思冕程偉吳國強那三人組也上來了。關思冕將他的肩一拍：“兄弟，你在這裏幹嘛呢？太不夠意思了，連瓶飲料都沒買我們喝就跑了。”
    而黎鶴所做出的應對，也再正常不過：“不就是一瓶飲料嘛，放心跑不了。如果你們實在等不急。我一會兒現場給你們造37攝氏度的。”
    “你他媽的是不是想找死啊？”
    “好了好了，不和你們鬧了。明天早飯我們再去屁堂吃。”
    “可別，今天下午就是我們自掏腰包的。”
    “這事倒給忘了，是我的錯。來，我給你們發紅包。”
    “好的，這是我的二維碼。”
    黎鶴拿出了他的手機。而那幾個王八蛋卻收起了手機：“逗你的，你還當真了。”
    “不過，以後說請我們吃飯，可不能喝酒。”
    “再不會了。”
    是的再不會了。黎鶴看了看他們。這才是真正的友誼。真正的朋友，而成馳馭，他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