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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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立浩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從上次回來到現在,如果觸手一直處於潛伏中,有太多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殺掉我們任意一個人,但是事實並不是如此。或許我們一開始就推斷錯了,我們沒有暴露,那個觸手也沒有潛伏在我們身上,而是在豹哥身上。嫪僧早我們一步得知了黃初陽的下落,並且安排了自己的觸手在豹哥身上,想趁我們接觸的瞬間一箭雙雕。但他失策了,出去接應的是小濤,不是我,不是歐立浩,也不是王麒麟。看來嫪僧當時確實不在現場,不然如此自我暴露,接下來就沒法伏擊我們了。也就是說,嫪僧的觸手一早就留在了豹哥身上,甚至可能被下了指令一樣,或者會以某種信號為響應,殺死範圍內的所有人。這種脫離直接控製的觸手沒有鑒別能力,沒有共通能力,不能向嫪僧反饋情況,隻能機械地服從既定命令。
與歐立浩對視了一分鍾,他必定也已想通,又彼此沉默了一會兒。
我來晚了,不該猶豫,也不知黃初陽在何處,或許他已經落到嫪僧手上了。
不,也不一定,嫪僧畢竟是饕餮,現在無法確定黃初陽到底有沒有覺醒,貿然接近他,很可能被瞬間控製。嫪僧如果能想到用豹哥來伏擊我們,必定不是個頭腦簡單的人,這點小心他應該會有的。
現在不能確定的是嫪僧會不會有同黨,同黨是否也是饕餮。如果是我,我是不會全派饕餮來找黃初陽的,不確定性太大了。
“七月,你是怎麼知道黃初陽下落的?”
“從以前一個朋友那兒知道的。”
歐立浩說,“你有沒有可能被跟蹤?”
我給車萬勤去了一個電話,他的回答讓我震驚。他說我當日離開不久又折返回去,說地址記不住,又手寫了一份。車萬勤是覺得很奇怪,但聯想到之前我也不記得曾向他買過東方77代,記性真的不太好,所以也就沒在意。我問,你確定是我?車萬勤肯定地說,當然了。
原來如此,我竟然被跟蹤了,而且那人還可以變換成我的模樣。幻想界裏能變換模樣的,隻有陵魚一族了。
可惡,防不勝防,我要是也有結界就好了。
與歐立浩說了來龍去脈,他長歎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們彼此之間得定一個暗號了。”
“不知道還有沒其他同夥。陵魚族雖然能變換模樣,但戰鬥力應該不高。”
“無論有多少小弟,始終還缺一個頭領啊,能夠與饕餮首領匹敵的頭領。”
“……”歐立浩說的沒錯,我想我知道即將麵臨的是什麼樣的敵人了,必定是十二君之一。
“七月,你殺過人嗎?”
手心在冒冷汗,我害怕了嗎?當然,任何一個十二君都可能瞬間殺死我們所有人,無論是在幻想界,還是在人間。
“我連魚都沒殺過。”
歐立浩此刻笑了,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臉,說,“這次有機會殺魚了。”
這次行動,不能帶手下去,既然人類也會被馴服,被控製,歐立浩若是帶人去,隻會給自己找麻煩。
叫王麒麟和吳朗二人彙合,歐立浩嚴肅地說明了現在的形勢。吳朗也不是拖遝的人,他腦子轉的很快,隨機明白了接下來可能麵對的不是一般的危險。
豹哥的住宅肯定是沒有黃初陽下落的,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目的地,而嫪僧一行人,可能已經掌握黃初陽位置了。但這僅僅是可能,黃初陽身上也有結界,要找到他未必這麼簡單。
此時,天已經黑了,雨越下越大。
豹哥的所有社會關係都查的一清二楚,歐立浩此刻拿著一疊紙,一邊抽煙,一邊仔細看著,吳朗則在看光明大世界的監控錄像,希望能從豹哥的蹤跡上找出些有用的東西。
我站在窗前沉默,這深黑的大海,令人恐懼,一個章魚,一個人魚,皆與水相關,萬萬不能在水附近遭遇,不然一絲勝算都沒有了。
王麒麟遞給我一包薯片,說,“姐姐,你放心,我會保護你。”
“王麒麟,這一次的首要任務是保護黃初陽,這是我能為螣蛇,還有穆習遠能做的更有意義的事情了。”
“姐姐,你害怕死嗎?”
即使是有些不諳世事的王麒麟,此刻也憂心忡忡,他也明白我們即將遭遇什麼。
“我當然怕,我隻是個普通人,死亡意味著我再也沒法見到你們,一想到就很痛苦,痛苦的想逃跑。”
王麒麟沉默地看著遠方,良久,他說,“不要怕,姐姐,所有的昆侖都會來保護你。”
“七月,過來。”
歐立浩這時叫了我一聲,我拍拍王麒麟的背,走了過去。
資料以及監控全都看完了。
“我推測,豹哥沒有囚禁黃初陽。”
“可能是他老婆誤會了,以為黃初陽失蹤和豹哥有關,豹哥順水推舟假裝承認了。”吳朗也讚同歐立浩的觀點。
那就奇怪了,齊小梅多次聯係了黃初陽,他都沒有接電話,發短信也不回,銀行卡也由於連續輸錯密碼而被鎖定。黃初陽確實失聯了,如果豹哥沒有囚禁他,他會在哪兒呢?又是為何原因不聯係自己的老婆?不管究竟為何,這都是一件好事,起碼我們雙方都找不到初陽。但,這並不意味,不會發生遭遇戰。
“這兒。”歐立浩指著地圖上一處花了紅圈的地方,說,“就在這兒消滅他們。”
“黃酒鎮?”吳朗摸摸下巴,“好地方。”
“現在就看天氣了,希望明天雨停。”
“浩哥,咱們再準備點東西。”
“已經叫人去辦了。”歐立浩看看我,說,“七月,去休息。”
“我不困。”
吳朗也說,“去休息一下吧。”
去洗把臉,躺在床上,頭疼卻睡不著。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從來沒有過,上戰場的前一夜是這種感覺嗎?緊張,卻又無法集中精力,不知不覺想起很多不相關的事,紛繁的,冗雜的,零零碎碎。
半夜醒來,隻有牆角有微弱的燈,我被王麒麟擠的隻有轉身的空間,吳朗在另一張床上打呼嚕。有些渴,去客廳裏的冰箱裏拿點水喝。打開冰箱的門,坐在麵前,開了一聽可樂。
微微的涼氣正好,頭還是有些痛,胸口也悶的難受。
“少喝冰的。”
有些詫異,歐立浩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他俯身從我手中拿走可樂,喝了一口。
“你還沒睡?”
客廳裏黑漆漆的,好像聽不到雨聲了。
“睡了啊,被你吵醒了。”
歐立浩睡在沙發上,他一口接著一口喝著可樂。
“你害怕嗎?”
“……你知道我是怎麼發家的?”
從來沒問過,我本能地不去問。
“幫大哥處理了一個敵人。”歐立浩說道,“第一次殺人。”
“……”
“對方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個漢子。這麼多年了我仍然記得那天前夜我也是這樣,焦慮,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不耐煩。”歐立浩長長歎了口氣,說,“就像馬上要上台的拳擊手,迫不及待地想開戰了,因興奮而焦慮。”
“大哥的心理素質果然不是一般人有的。”
“林七月,”歐立浩看著我笑了,“不想做大哥的女人嗎?”
“不想。”我也笑了,“我隻想平凡地,和最愛的人一起結婚生孩子,白頭偕老。”
“真是奢侈的理想啊。”
“節儉了這麼多年,也該有件奢侈品了。”
歐立浩哈哈笑了起來,他拍拍我的肩,說,“喝點溫開水,去睡吧。”
端著杯子走到門口,歐立浩輕聲地說道,“七月,如果那是你的理想,我願意祝你實現。”
舉起水杯,於黑暗中和歐立浩隔空碰一下,“謝謝!”
次日傍晚,我們要出發了,我們四人分別上了兩輛車,王麒麟和吳朗一輛,我和歐立浩一輛。車一前一後保持著距離向q市四十公裏外的黃酒鎮進發。
歐立浩說,雖然是推測,他懷疑王麒麟身上也有結界,因為有王麒麟在的場合,我們從未被跟蹤。恰恰我去找車萬勤的那一天,王麒麟不在我身邊,就被跟蹤了。所以,無論敵人潛伏與何處,這時都需要誘餌將其引誘到酒廠林立的地方,因為要對付他們,最好的武器就是酒。
車子開的飛快,一進入黃酒鎮,濃鬱的酒味便撲鼻而來。車開入鎮背後的山林,我和歐立浩先下了車,潛入。
此時天已黑,靠在一個土坡背後耐心等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手心全都是汗,歐立浩則淡定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晚上九點多,突然聽到林中一陣窸窣聲,歐立浩立刻驚覺,低聲道,“來了!”
隻見一縷亮光從我頭頂越過,定睛一看是王麒麟,他馱著吳朗,後者單身下來,接過歐立浩遞給他的包,“來了,兩個人,速度極快!”
“哎呀呀,真不愧是黑色的昆侖,跑的還真快。”
果然是嫪僧的聲音。
接著王麒麟鹿角的光,可以看到仍舊穿著有寬大袖子衣服的嫪僧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是饕餮,為何要幫人害自己的領主。”
“我心中的領主唯路無大人是也。”
“嫪僧,你殺了兩個人,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哈哈,別著急數數,為時過早。”
隻聽到耳邊一聲尖銳的金屬摩擦聲。歐立浩的武士刀已出竅,他跳下去,說道,“肮髒的偷襲者,我到要看看你有多少觸手。”
吳朗也跟上前,衝那人魚勾勾手。
嫪僧垂手而立,原本帶笑的表情變得猙獰,他看了一眼吳朗,說道,“濟阮,你去收拾他。”
那叫濟阮的人魚嗖地鑽入森林中,吳朗也片刻不猶豫追了上去。
微弱的光亮中,我完全看不清攻擊路線,歐立浩也遊刃有餘地揮舞著刀,腳下不停跑動,那嫪僧原地不動,但仍舊三百六十度轉動著腦袋。
幾個回合下來,隻見地上掉落著幾十個扭動著的觸手。
“就這點本事?”歐立浩絲毫沒有受傷,他甩了一下刀,說道,“就算你有百足,我也全給你砍斷!”
嫪僧氣急敗壞,他雙臂一陣,隻見袖子下,是兩簇密密麻麻蠕動的長須。瞬間,那長須噴射出去,歐立浩躲閃不及,胸前被那看似柔軟的須抓傷。
“你這螻蟻,我要將你撕成碎片。”
雙臂張開,嫪僧的袖管中蔓延出無數的長須,如同糾纏在一起的紅線蟲,令人作嘔。
歐立浩站定,來不及吸口氣,就被那長須擊倒。我拿出噴射水槍對準那些觸須,用盡全力將液體噴灑出去。
乙醇刺鼻的味道立刻四散。
“哎呀呀,卑鄙無恥的人類,以為酒能對付我?”嫪僧大笑著收回觸手,他聞了一下,說,“光是氣體的傷害可不大,料你也沒那個本事令酒入我口!”
隻見嫪僧揮舞著觸須轉而攻擊我。那一刻很漫長,漫長地我快要忘記呼吸了。撿起一直藏在山坡下的火把扔向嫪僧,我大聲喊道,“王麒麟!”
深深地吸入氣體,低沉的號角再次響起,隻見火把猶如遭遇了鼓風機,瞬間爆裂飛散火團在觸碰到乙醇後,噌地崩開。歐立浩看準時機,在嫪僧驚恐地想收回觸手的瞬間,用那鋒利無比的武士刀砍斷了他的兩條手臂。
呲呲的聲響散發著焦臭氣息,隻見嫪僧尖叫著在地上打滾。歐立浩摸了一下身上的血,摸出電擊槍,對準驚恐的嫪僧,說,“螻蟻?你恐怕不了解行軍蟻是什麼吧。”
一陣高壓電流通過,嫪僧立刻暈厥了。
趕忙給歐立浩包紮,還好傷口不深。這時,吳朗那一頭的戰鬥也結束了,他拖著那叫濟阮的人魚走過來,說,“變成大哥的模樣就能騙得了我?天真!”
濟阮身上有冰晶,已被凍得硬邦邦。人魚不怕火,他們有極大概率會分泌水出來,所以,用了極低溫液氮,濟阮分泌的水,甚至身體裏的水都快速凝結,瞬間喪失了戰鬥力。歐立浩砍斷王麒麟的角,角普通麥芽糖一樣被拉伸,延展,變成了一捆發著亮光的繩索。將這兩人捆綁起來,歐立浩說,“放心,他們沒法掙脫,王麒麟的角可軟可硬,攻擊時堅如鐵,放手時又韌如膠。”
摸了一下王麒麟的頭,我說道,“頭領還沒出現。”
“走,先離開這裏。著了火,巡防員馬上會來!”
隨同王麒麟一同出了山林,同乘坐一輛車準備離開。
此時已經過了十二點,回城途中在經過一座隧道時,毫無預兆地,突然有什麼巨大的物體砸到車前蓋,隻覺得頓時天旋地轉,車子撞到了隧道壁,發出劇烈的響聲。
我隻覺得鼻梁骨都快斷裂了,嘴角撕了個大口子。被王麒麟從車裏拖出來,感覺被飛速抱離車子,落地我仍舊站不穩,頭暈目眩,捂著肚子跪在地上大口喘氣。
發生了什麼事?地震了?!
歐立浩腹部插了一塊玻璃,他幾乎要暈厥了,而開車的吳朗滿腦袋血,此刻已經昏迷了,我連滾帶爬去摸了一下吳朗的頸脈,還好,沒死。
歐立浩靠在一旁,仍死死睜著眼盯著隧道那一端。
車子爆炸了,巨大的火球帶著熱浪襲來。
緩慢無聲地,隻見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少年從大火中慢慢走出來,白色的頭發,天真的微笑,腳步輕而無聲,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張臉已經近在眼前!
如孩子一樣的微笑。手如利刃出鞘,極快。歐立浩幾乎是用盡畢生之力,擋在我身前,他握著那少年的手腕,大聲地咆哮,“七月,現在!”
匕首就綁在大腿上,出鞘,利刃如風刺向少年。就在刀尖離那少年的胸膛還有一厘米時,一切靜止了。
火光凝固,掉落的石塊停滯在空中,就連煙塵也如固體般凝固。無法動彈,仿佛被美杜莎看了一眼,化成僵石。
唯有聲音如此清晰,輕快的,愉悅的聲音。
“真是不簡單,好好玩玩吧。”
指針擺動,一股巨大的氣流瞬間將我們擊飛。我撞在路牙子上,瞬間頭破血流。毫無喘息之力,少年瞬移到我麵前,仍舊是化手為刃,遍體鱗傷的王麒麟將我推開,腹部被洞穿,鮮血瞬間流了一地。
“太弱了吧,玩的真無聊。”少年抽出手,甩掉上麵的血,看向我,“原音說你輪回了,怎麼都結交這麼弱的生物了?”
“你是誰!”
“傷心,好歹你也曾和我締結了契約的。”少年此刻笑的如此天真爛漫,“林七月,去死吧。”
在我握緊匕首的瞬間,少年的手已經穿過了我的胸膛。巨大的疼痛伴隨著鮮血從我的軀殼中流出,意識在渙散了,這次我真的會死了吧。死死地抓住少年的手臂,指甲都快崩裂,仿佛從未如此執著與一件事,即使是死,也不能鬆手,隻聽噗呲一聲,少年的胸口被歐立浩用武士刀刺穿。
“嘖嘖嘖,真是頑強呢。”少年低頭看了一眼刀刃,舉起另外一隻手,不再是平靜的聲音,“去死吧去死吧!”
速度不再快不可見,我握住少年的手,用盡全力用頭撞向他的腦門。
不管這是誰,既然曾經的我能馴服他,現在,也可以!
任血流淌,任疼痛撕咬,不能鬆懈,不能眨眼,耳邊不再有雜音,不再有塌陷的石塊,風是熱的,血也是熱的,我的指甲陷入少年的手腕。灰色的眼眸,那裏麵是一片灰色的山林,濃霧彌漫,一隻白色的老虎,靜靜地站在那兒。
“白虎!!!!!”
我的嘶吼聲帶著血的味道,腦袋要炸裂了,繃緊的弦斷掉,仿佛置身於火焰之中,無法呼吸,整個人都要融化城漿。
“大姐!浩哥!”
咚地倒地,我看到吳朗的臉都不再清晰。
“血,拿去給浩哥,還有王麒麟…”
“大姐,你別死啊!”
最後一眼看到的,是那個呆若木雞,怔怔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