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宿，朱厭正在給一對情侶退房。看那兩個年輕人有說有笑離開，我有些感慨。
    坐著喝杯茶，和朱厭聊會兒，我問他“我問個問題，你別笑啊。”
    “七月大人，請說。”
    “你說我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人喜歡？”覺得羞恥時話已經問出口了。
    並沒覺得驚詫，朱厭隻是笑著說，“七月大人，因為您真的是一個極其溫柔的人。”
    “這世上溫柔的人很多啊。”
    “或許您自己不覺得，和您在一起很安心。”朱厭突然指著空中的月亮，說，“淡然，寂靜，仿佛最平凡的生活也有意義了。”
    我還真是沒注意到今晚有月亮，突然想起穆習遠曾經對我的形容，仿佛是與這月亮有關。
    “朱厭，你說我極盡溫柔，我會是初陽嗎？”
    朱厭愣了一下，說，“說起來，總覺得您和初陽大人有些像呢。但，應該不是，因為初陽大人是有胎記的。”
    茶杯停在嘴邊，隻見朱厭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從鼻翼到左眼這一塊，無論如何輪回，都會存在。”
    “……朱厭，通常來說，領主會降落在人間嗎？”
    “有過先例，但是很少。”
    “那如果有呢？他會不會不記得幻想界的事情？”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那如果知道誕生於人間，你們會來找嗎？”
    朱厭想了想，說，“雖然找到的可能性很低，但還是會來碰碰運氣，實在找不到，隻能等領主再次進入輪回。”
    坐在漆黑的屋裏，我一點也睡不著。那個曾和我有些交集，臉上有胎記的男人，會是初陽嗎？當初為了找東方77代的下落，我結識了那個叫東神的電器店老板，他臉上的胎記令人印象深刻。我該去再接觸接觸他嗎？還是該離遠一點，如果見麵會給他帶去危險，那該怎麼辦？幻想界的人會來找他嗎？會帶著善意來嗎？
    這時候真想找人商量一下，萬一我的行為導致嚴重後果，那才是讓人追悔莫及了。
    對了，上次我還認識了一個叫車萬勤的大學生，他那麼喜歡遊戲，說不定之後和東神有來往，我興許會從他那兒得到些線索。
    趕緊睡覺，想著明天還有事做，不少片刻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
    次日我不到七點就醒了，王麒麟還在呼呼大睡，天又在下雨了，中雨，帶著些寒氣。吃了飯，見王麒麟還沒醒，我尋思著先出門吧，並且叫朱厭看好他，免得他出門迷路。
    車萬勤的學校離寰球中心不遠，我坐公交車去，大概一小時，今天周末，上班的人仍舊多。聯係了車萬勤，這小夥子還在睡懶覺，約在了他們學校的食堂見麵。不是想避人耳目，選個人多嘴雜的地方，隻是我看到他們中央食堂價格便宜，忍不住又去買了一碗豆腐腦。
    車萬勤和他的室友一起來吃完飯，幾個大男孩看到我，摟著車萬勤開玩笑，哇，你在哪兒認識的漂亮姐姐。
    車萬勤靦腆地笑了一下，說，玩遊戲認識的。
    隨意聊了幾句，我拐彎抹角地問他，“我記得東神那兒還有一台壞的東方77代，不知道修好沒。”
    “東神大哥回老家了，聽說他媽逼他結婚。”
    什麼？！
    見我一臉驚訝，車萬勤搔搔腦袋，說，“他說回去開個電器修理店，我們一個地方的，在q市。”
    Q市雖靠海，倒是離得不遠，七八百公裏，現在高鐵方便，四個小時能到。
    “你現在還玩遊戲嗎？”
    “他咋不玩，經常通宵。”
    車萬勤的室友，一個個子不高的娃娃臉男生說，“女朋友都因為這個分了。”
    “遊戲是本命，本命。”車萬勤紅著臉說，“你不也經常玩。”
    從沒有哪件事能讓我熬夜，果然我是沒法理解的，遊戲有什麼好玩的。
    “你們悠著點，上次我在網吧，有個人就猝死了。”又是一個瘦瘦高高的眼鏡兒男生說，“據說遊戲打累了，趴著睡會兒，結果再也沒醒，就咱們學校的，大三的。”
    也不稀奇，經常能看到這類新聞。
    說起遊戲，幾個男生就有說不完的話題。悄悄問了車萬勤東神的地址，離開了大學。
    怎麼辦，要抽空去一趟q市嗎？去了我又能幹嘛呢？
    有些煩躁，在附近打著傘走走，這時朱厭給我打電話，說吳朗回來了。
    坐車回去，一進門，就看到吳朗正在觀察王麒麟。
    “玩好了吧。”
    “哪兒能呢，我是公幹，公幹。”
    介紹了王麒麟，大家坐在院子裏的涼亭下喝茶。
    “啊？這是大姐的表弟？”
    “是啊，遠房的，帶他出來長長見識。”
    吳朗感歎道，“這發育也太早了吧。”
    “你這段時間跑哪兒去了？”
    吳朗歎了口氣，說道，“無功而返啊，真的，大哥給我的任務無異於大海撈針啊。”
    “螣蛇給你什麼任務？”
    吳朗抱怨道，“這段時間，我把周圍省市各大醫院的皮膚科，整容科都跑遍了，愣是沒找到一點線索。”
    “啊？幹啥，他要整容是怎麼著。”
    隻聽吳朗說，“是找人，有胎記的人。”
    沉默，連朱厭都沉默了。彼此看了一眼對方，還是朱厭先問道，“七月大人，螣蛇大人有向您說過此事嗎？”
    “沒有。對了吳朗，上次螣蛇在的時候，你們每天鬼鬼祟祟早出晚歸幹嘛去了？”
    吳朗靠在椅背上，說，“能幹嘛呀，m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公立的，民營的醫院都去問了，可是花了不少錢，也沒找到線索，我的任務，繼續找，過兩天我去南方看看，哎，照我說，這也不是辦法，萬一人家從來沒想過去治療呢？我也在網上發帖了，有胎記的人是多，可沒那麼特別的。哎，大姐，你說大哥找這個人幹嘛？”
    又是一陣沉默，我問道，“朱厭，如果初陽誕生了，你們能感應到嗎？”
    朱厭搖頭，說，“我們是沒那個本事的，固有領主身上都有結界。從前，隻有夢貘大人能知曉天下所有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之前螣蛇墜落在虛無之界時，澤甫曾說是靠巽己的占卜確定了方位。難道……
    “朱厭，巽己的占卜是不是能找到初陽？”
    “您說的是夢貘大人的學生？巽己？”
    “對，就那個長得超級帥的人。”
    “我離開的時候他應該還是幼年期。”朱厭想了一下說，“占卜確實可以，但太模糊了。”
    世上有這麼巧的事？上次螣蛇說要來m市確認些事情，就是指初陽嗎？可這也太巧合了，偏偏是我後來無意間遇到了東神，東神難道真的是初陽？如果說，巽己隻能大概確認初陽的方位，尋找起來確實太困難了。
    通訊錄裏仍舊躺著東神的電話，我現在應該聯係他嗎？
    “吳朗，螣蛇有沒有說，如果找到那個人該怎麼辦？”
    吳朗想了想，重重地說，“藏起來！”
    危險了，我隱約擔心的事可能會發生。既然現在天宮是原音把持，那麼逼迫巽己占卜初陽的下落是肯定的事，如果初陽再次統領饕餮，一切又會平和如初。我想，這應該是原音不想看到的，既然要毀滅，就一定會假手於戰爭，還有哪個種族更適合戰爭呢，唯有饕餮啊！
    糟了，一定有原音的走卒也在尋找初陽，想把他找出來，殺死，或者藏匿在永遠無法被找到的地方，讓他無法回到虛無之界。
    看來沒時間猶豫了，不管東神是不是初陽，我都得去一趟q市！當即在手機上定了車票，晚上八點還有一趟車。
    又叫吳朗趕緊去準備些錢，和艾辰解釋解釋，準備出發。
    臨走時，朱厭拉住我的手，他似乎知道我為什麼走的這麼急，聲音都有些哽咽，“七月大人……”
    “放心，我會保護他。”
    “謝謝您！”
    由於買票時間太晚，隻剩下了一等座商務座，現在也不是計較錢的時候了，好在我從原音那淨山鎮的小廠房裏搜羅了不少珠寶，真是幫了大忙。
    我自然是去商務座的，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正在放行李的熟人。
    雙方愣了一下，男人先開了口，“怎麼回事林七月，每次我準備放棄你的時候你就老是……”
    我翻對白眼給男人，說，“我也不想。”
    歐立浩沒好氣地站我麵前，說，“說吧，你去哪兒，去幹嘛？”
    “你又不是我大哥，我不跟你彙報。”
    歐立浩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臉，說，“之前不是浩哥浩哥地喊嗎？”
    “我去公幹，公幹。”
    真是鬱悶，昨晚上才尷尬地再見，才二十四小時就又見麵了。雖然有些不爽，但我突然覺得有歐立浩在，或許能事半功倍。他去q市是為了看看自己的新店運作的如何，畢竟是娛樂場所，不跟當地的地頭蛇搞好關係，是無法壯大的。
    “你去那麼遠開店？”
    歐立浩說道，“靠海，前幾年我開了度假酒店，平時沒地方招待朋友，順帶再開家會所。”
    “……”
    這該死的有錢人，為了招待朋友花幾千萬。
    “你呢，林七月小姐，去公幹什麼呀？”
    “我去找個朋友。”
    “……不會又是前男友吧。”
    “什麼話，我可是很保守的人。”
    歐立浩笑了起來，“王麒麟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愣了一下，問，“他說什麼？”
    “他說你曾經去過那種隻地方，尋歡作樂。”
    這個王麒麟，非得收拾他一次，竟然向別人透露我曾去過荷花樓的事情。真是可惡，明明沒享受到，卻被人另眼相看，真是劃不來。
    “他瞎說的，小孩子不懂。”
    歐立浩拍拍我肩，說，“理解，理解，男人尋花問柳，女人尋歡作樂，人之常情。”
    懶得爭辯。
    “哎你怎麼不坐飛機去？”
    “我暈機。”歐立浩說道，“哎，笑什麼，大哥就不能有弱點了？”
    我昨晚沒睡好，現在困得不得了，懶得理會歐立浩，躺著好好睡一覺，也不知道東神情況如何。我也不敢貿然聯係他，萬一打草驚蛇就得不償失了。
    冰原，抬頭看看天，雪花落在我臉上。
    並沒有融化，並不是雪，隻是有毒的結晶而已。
    虛無之界的冰天雪地，不冷。
    原音靜靜地站在那兒，麵無表情。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沙啞低沉的聲音。
    為什麼出現在我夢裏？
    低聲的怪笑。
    這是誰的夢？
    開始下沉，像陷入了泥沼中，黑色的泥像無數隻手，將我拽入純粹的黑暗中。
    驚醒，一身冷汗，我身上蓋了一件衣服，是歐立浩的。雨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看了看時間，快到q市了。又是類似的夢，夢貘的弟弟，他為什麼總是出現在我夢裏！等等，那是我的夢嗎，還是螣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