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米粥，幾樣小菜擺上了桌。真是稀奇，幻想界裏竟然有小米。
    “我帶了些種子，試著種了一些，不僅小米，還有許多植物可以在此生存。”穆習遠隻隨意穿著粗布麻衫，露出比以前更結實的，麥色的胸膛。
    可能是察覺了我的眼神，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問，“好看嗎？”
    穆習遠整個人變了許多，與一年前我們相識時，完全不同了。隻是他臉上還有一塊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傷疤在提醒著我與他第一次來到幻想界的事情。若不是我，他現在應該生活的很好，娶妻生子，過著平凡富足的生活。我有時候在想，那天，來公司詢問我的人若是別人就好了，我不會和穆習遠有什麼交集，又或者，我沒有好奇心作祟運行東方77代，一切就會歸於平靜。
    “好看。”
    穆習遠笑了，他說道，“畢竟有很多時間，想做的事情，可以靜下心來實踐。”
    “你現在還經常回人間嗎？”
    “當然，遊曆，學習，當整個人放空以後，許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突然間釋然了。以前想做的很多事情或許沒有機會，隻能想想，而現在，在這裏，起碼我有能力去完成一些事情。可能聽上去有些傻，但我想改變荒，改變幻想界，給這裏法度，秩序，無論是誰，都可以平等的，安全地度過一生，而不是寄希望於輪回，麻木地接受未來。”穆習遠看著我，笑了一下，“是不是有點可笑？”
    不，一點都不。我想，我以前根本就不了解穆習遠，流於表麵的情愫讓我隻注意到了他的溫柔和體貼。他是一個有想法，有毅力，有擔當有責任心的人，不能用博愛去形容他，他隻是更加深刻地理解著生命的意義。無論是身處高位的人，還是掙紮在泥淖中的人，他都會試著去理解。
    “不，一點也不可笑。”我放下筷子，伸過手去，“如果有機會，我會幫助你實現願望。”
    穆習遠微微有了些震顫，他輕輕握住我的手，說，“謝謝你，七月。”
    或許是受了穆習遠的影響，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安靜。不再拘泥於自己的小情感中，不再想不通螣蛇為何此時拋下我。比起朝朝暮暮的愛情，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該成熟一點了。
    傷好的很快，這裏的土地是百花凋謝後形成的，蘊藏了極強的藥性，當然，也包括了罌粟的。但這微小的計量隻能鎮痛罷了。
    或許是流血過多的原因，我還是渾身乏力，看來回去後要多補補了。
    麒麟的生命力極強，他的鹿角又重新長了出來。
    去荒海邊的淺灘洗了澡，終於覺得自己清爽多了。穆習遠有事出去了，他叫小九帶我去附近的城裏逛逛，免得無聊。
    昆侖真的是人見人愛的動物，但未免人注意，我還是叫王麒麟化了人形。原本對著他摸個不停的小九看到麵前的巨漢，驚訝之餘有些沮喪：竟然不是一個翩翩少年。
    說來這裏已經過了有二十年，變化很大，原本破敗的城變得熱鬧了，雖然建築老舊，但人們的精神都好了很多。聽小九說，鴉片幾乎已經絕跡了。穆習遠還辦了免費的戒斷所，幫助人們戒除鴉片，對於販賣鴉片的人，則重刑以治。她的爺爺豐狸，也脫胎換骨，現在在城裏開了茶點鋪子，再也不用去撿屍了。
    豐狸確實變化很大，從前枯槁的老頭現在紅光滿麵，不再想著重新輪回，而是努力地再次生活下去。
    坐在小小的茶鋪裏注意，小九說道，“對不起，以前差點害死你們。”
    過去的事就算了。現在的荒有了如此大的變化，或許是以過去為契機。雖然仍然不知道鴉和穆習遠隻見究竟發生過什麼，但如果那時沒有遭遇，就沒有此刻正逐漸康複的荒之界。不是所有的相遇都伴隨著欣喜和愛，亦有傷痛和仇恨，這世間的奇妙真是令人感歎。
    “下次我給你帶漂亮的裙子來，你長大了，會喜歡的。”
    小九紅了臉，囁嚅道，“穆哥哥不會在意裝束的。”
    少女懷春，有了愛情，整個人都會神采奕奕。
    傍晚時，穆習遠來接我，一同回到泥屋，他再次查看了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了。
    這些天雖然都睡在一起，但彼此都沒有什麼雜念，現在的我們更像朋友一些。
    “我該回去了。”
    “……嗯。”
    “習遠，你父母搬哪兒去了？”我問道，“我想去看看他們。”
    “在東山鎮上的療養院。”
    我真笨，我竟然沒想到，他們一定是在那兒等待著穆習遠。
    “真的沒法回去了嗎？”
    “隻有這件事，我還沒有準備好。”穆習遠扭過頭看著我，說，“雖然過了這麼多年。”
    “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你完全釋然地回到父母那裏。”
    穆習遠愣了一下，突然貼著我的嘴唇，說，“七月，謝謝你。”
    並沒有拒絕，隻是一個簡單的貼吻，“友情之吻，別想多了。”
    穆習遠笑了，他拍拍我的背，說，“好，友情之吻。但我不會放棄，我等你重新愛上我的那天。”
    一起笑了。
    終於徹底放下了穆習遠的事情，不再擔心他，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情，起碼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也會永遠堅持，貫徹自己的初心。
    回到人間，第一次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覺。又是一個夕陽，雖然離開了有四五十天，但人間僅僅過去了兩天而已。
    見我走出門，正在給客人登記身份證的朱厭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他聽李寂川說我受了很嚴重的傷，很擔心。
    這段時間我瘦了很多，整個人輕飄飄的。吃了晚飯，我叫王麒麟跟我去散散步。
    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但在那個時候，我確實看到了很多昆侖，雖然都是白色的。是幻覺嗎？我問王麒麟，他隻說不會的，因為昆侖不是群居動物，而且隻居住在山界，虛無之境那種地方，一般是不會去的。畢竟能安全通過深淵之眼的人非常少。
    夜裏很涼快，尋思著我現在需要補血益氣，便到藥房去看看買點什麼補品。看了一圈，人參真是貴的要死，沒辦法，還是買了兩根。
    走在路上，幾個健身教練看到王麒麟這一身堪稱完美的肌肉，幾乎是崇拜地圍上來，問他要不要去他們健身房逛逛，大家交流一下。
    “不行，去了就讓你辦卡，很貴的。”
    王麒麟撇著嘴，發脾氣似的把口袋往我懷裏一塞。
    “姐，你也去看看，我們健身房可是全國一流，很多明星在我們那兒請私教呢。”
    沒辦法，王麒麟像個小孩一樣任性，我拿這種人最沒辦法了，一個杜笙，一個王麒麟，把我吃的死死的。
    果然是最高端的健身房，奢華，氣派，功能齊全，裏麵全是身材不錯的美女帥哥。王麒麟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了，左摸右看，好不興奮，說來也怪，他第一次接觸這個，竟然還挺專業的，沒丟臉，試著來了一次硬拉，輕鬆打破了人家健身房的記錄。這時，記錄保持者不爽了，這是個比王麒麟矮了半個頭，強壯不輸他的硬漢。
    又來一次，沒分出勝負，加了重量，王麒麟輕鬆，那人卻青筋暴起，勉強拉了起來。仍是不服，又加了重量，這時，起哄的人群突然分開一條道，隻聽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幹嘛，準備爆血管了？！”
    見到歐立浩，王麒麟竟然欣喜地叫了一聲“浩哥！”
    對視了有一分鍾，隻見歐立浩一邊拆手上的繃帶，一邊朝我走近了兩步，他瞄了一眼我塑料袋裏的人參，說道，“你還是穿裙子好看。”
    在休息室裏喝了一杯奶昔，純蔬菜，不加糖，有些澀澀的。不過一會兒歐立浩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走來。
    “你要在這辦卡？”歐立浩說道，“我的地方，可以給你免費，來就是了。”
    王麒麟連連點頭，“謝謝浩哥。”
    有些生氣，我說道，“王麒麟是我的人，什麼時候跟你這麼親熱了。”
    “崇拜強者是他們的天性啊。”歐立浩笑了，說，“多些關係網不壞啊，你看我，圈子廣，做什麼生意都賺錢。”
    “孫琳琳呢？”
    “進組了。”歐立浩想了一下說，“昨天的事兒吧。”
    “不是什麼奇怪的影視劇吧！”
    歐立浩哈哈笑道，“想什麼呢大製作，年底上映，等著去電影院貢獻票房吧。”
    “……”我想一起經曆了那麼多事，歐立浩應該是不會再糾纏我了，畢竟一起受過傷，一起流過血，某種意義上也是同誌了。
    “我先走了，回家睡覺。”
    歐立浩說道，“好吧，不送了，我晚上還有應酬，哥幾個聚聚喝酒唱歌，放鬆放鬆。”
    這時，王麒麟來了興頭，“浩哥，可以帶我去不。”
    “你瘋啦，跟我回家！”
    歐立浩拍拍王麒麟，笑眯眯地說，“行啊，咱們可是生死之交，走，浩哥帶你去長長見識。”
    我連忙拉住王麒麟的衣服，“不行，你快乖乖和我回去！要不下次我不帶你來了！”
    眼見王麒麟要哭，歐立浩說，“林七月，沒你這麼管束人的，我又不帶他去奇怪的地方，你放心吧。”
    結果我們一起上了歐立浩的車，他一直在笑，得意極了。我瞪著王麒麟，他卻隻對車載冰箱感興趣。
    一路來到酒吧一條街，這裏的夜生活剛剛開始，燈紅酒綠，好不熱鬧。王麒麟可算是開了眼，興奮的不得了。
    去了一家極其吵鬧的酒吧，我的耳朵都快炸裂了。這裏沒有包廂，上了二樓在角落裏落座，歐立浩出去打電話了。再三警告王麒麟不能喝任何含酒精的東西後，他放肆地要去樓下跳舞。看他上躥下跳的樣子，這哪是鹿，這是隻猴吧。
    不一會兒，兩個美女入席，又來了兩個男人，歐立浩做了介紹，戴眼鏡兒的趙勇文，投資公司老板，張響，矮胖矮胖，生意人。
    不一會兒就喝成一團。我趴欄杆上看了看王麒麟，歐立浩端著酒杯走過來，給我拿了一杯清水，“放心，有人照看他，絕對不沾一點酒。”
    “……含酒精的飲料也不行，酒對他們來說是劇毒。”
    “哎，我知道。”歐立浩突然捏了一下我的肩，說，“你瘦了不少。”
    “你一會兒能把他送回來不，我先走了。”
    “別急啊！”歐立浩攬著我的肩，說，“才幾點，我叫廚房給你煲了參湯，喝了再走。”
    “我買的人參不好嗎？”
    歐立浩撇撇嘴，“我那是野生的，保準讓你恢複元氣。”
    看在參湯的份上，我再坐一會兒。好歹我也給歐立浩喝了我的血，他給我補補元氣也是應該的。不想聽他們瞎聊，我歪在一旁，不知何時睡著了。
    醒來時躺在陌生的床上，我立刻坐起來，看了一眼自己，還好衣服還在。剛要下床，歐立浩下半身裹著浴巾從浴室走出來，他愣了一下，“醒了？”
    “這哪兒啊，你怎麼不叫我？！”
    歐立浩笑了，“冤枉，你睡得像死豬一樣，叫都叫不醒，王麒麟作證。”
    我也沒感覺身體有異樣，就是頭有些暈。
    “王麒麟呢，我們回家了。”
    歐立浩見我要走，迎了上來，說，“半夜兩三點了，就在這兒睡吧，明早再喝湯，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我實在不太舒服，料想歐立浩既然這麼說了，就不會玩什麼花樣。
    “這屋你睡，有事按鈴。”
    歐立浩還算是正人君子，說著出了門。
    洗漱一下，再次躺回去繼續睡。這次真是元氣大傷，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養回來。可惜我不能在幻想界呆太久，現在形勢混亂，我隻會成為螣蛇的軟肋，雖然知道他強大，可總也免不了擔憂。
    亂糟糟地想了許久才睡著，這一覺，直睡到次日中午。
    天下雨了，潮濕的氣息喚醒了我。
    望著窗外的雲雨，淅淅瀝瀝的秋雨，冰涼的，像是螣蛇的體溫，溫柔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