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音咬了咬牙，沒有回答董槐蔭的話，隻朝他嗬斥道：“讓開！”
    董槐蔭不肯讓，搖了搖頭道：“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殺人！唐棠是個好孩子，他還這麼小，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如果、如果你一定要吃人的話，那你吃我，你吃我好了，我願意被你吃，這樣、這樣……”
    董槐蔭含淚一笑：“這樣，我也算得償所願，以後咱們永遠在一起，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了。”
    董槐蔭的話，最終讓絲音的眼淚決堤，她一聲嗚咽，癱坐在了地上哭喊著質問道：“為什麼！為什麼命運如此不公，董郎……相公，我的相公，我找了你兩千多年，多少個日日夜夜、滄海桑田我都等過來了，如今終於讓我找到了你，可我……可我呢？我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絲音……”董槐蔭驚訝地看著絲音道，“你、你說什麼？你找了我……兩千多年？”
    “董老師聽說過董永與七仙女的故事吧？”董槐蔭回頭看向說話唐棠，唐棠眼神示意道，“她就是那位七仙女，而你……應該就是董永轉世。”
    “什麼？！”董槐蔭回身看向絲音，喃喃道，“可、七仙女不是仙人嗎？為什麼她會變成這般模樣？”
    “什麼仙人……”絲音低著頭喃喃道，“神仙是你們對我們的稱呼，萬年前，我們就是妖，女媧、天帝、西王母，都是妖而已。”
    董槐蔭怔怔看著絲音，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以前他根本不信鬼神之說，到後來他知道絲音不是人類，卻怎麼也沒想到，絲音竟然就是傳說中的七仙女。
    而那些所謂的神明，竟與他們口中的妖怪是同類？！
    董槐蔭慌亂地眨了眨眼，一番沉思之後，抬頭對絲音道：“絲音，不論你是人也好，是神也好，是妖也罷，我隻知道，我董槐蔭這輩子，隻想跟你在一起，你說你找了我兩千年，你又怎知，我不是等了你兩千年？”
    絲音怔怔抬頭望向他：“董郎……”
    是啊，人死之後，魂歸泰山，泰山神掌管人的生死輪回，而董永死後兩千多年才再一次投胎成人，又怎知沒飲忘川水之前，他是否也曾在那奈何橋頭等了七仙女兩千年？
    想到此，絲音頓時如亂箭攢心、悲痛欲絕。
    “董郎……董郎啊！我也不想殺人，我隻願這一世能夠與你做一世恩愛夫妻，為此不論讓我付出什麼我都甘心情願，可是、可是這天道就是這麼無情，我等到了你，而我、而我卻快要死了，你看看我的臉、看看我的手，”絲音顫抖著雙手去摸自己的臉，又將那枯瘦如柴的雙手伸給董槐蔭看，“我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小七了。”
    “不！不！這不可能，不可能的！”董槐蔭瞬間麵如死灰，他雙膝一軟，跪在了絲音麵前，他就這樣跪到了絲音麵前，抓著她的手查看，卻發現絲音的身體上已經生出斑來，那是隻有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才會有的，小時候，他在村裏一個百歲老人的身上見到過，此後不久，那位老人便去世了。
    董槐蔭雙眼赤紅，他抓著絲音的手一個勁兒搖頭：“不、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是、不是妖嗎？你不是都等了我兩千年了嗎？妖怎麼會死呢？妖怎麼可能會死呢？”
    “妖當然會死，”絲音已經痛苦的說不出話來了，說話的人是唐棠，唐棠繼續道，“妖也是有壽命的，顯然她如今大限將至，很快就會灰飛煙滅，而妖沒有人類的三魂七魄，死後也去不了泰山，一旦她死了，你們將會是永生永世的訣別。”
    ——董老師，我們結婚吧，我想跟你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分開。
    昔日絲音說過的話，在董槐蔭的耳邊回旋，不曾想，那曾經無與倫比的甜蜜誓言，轉瞬變成了痛不欲生的永別。
    董槐蔭哪裏接受的了，他伸手將絲音緊緊抱在懷裏，仰天發出悲鳴的哭泣聲。
    絲音回抱住他，埋首在他懷中泣不成聲。
    唐棠看著他們如此這般，也生生紅了雙眼，抬手將臉上的淚痕抹盡，唐棠對他們二人輕輕一笑道：“其實……這個問題還是有辦法解決的。”
    擁抱的兩人皆是一怔，董槐蔭迫不及待地回頭看向他問道：“什麼辦法？唐棠，求求你，告訴我，隻要能讓絲音活下來，即便是讓我豁出性命，我也願意！”
    唐棠無奈笑道：“如果救活了她，你卻死了，那這麼做還有什麼意思？”
    絲音似乎看出了唐棠的想法，仰頭一臉不敢相信地目光看著他：“唐棠，你……”
    唐棠朝她輕輕一笑，也證實了絲音的猜測是對的。
    絲音驚訝道：“你、你真的願意……”
    願意什麼，絲音沒說完，因為他們心知肚明，少年清瘦的身影，筆直地站在那兒，月光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光暈，那般的溫柔而又耀眼。
    然後，他說：“嗯，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