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槐蔭仰頭，眼中映著月光道：“我將那視屏翻來覆去的看，終於讓我想起了那晚的場景，雖然難以置信，但從那時起，我就知道絲音她不是人類，一個人類女孩，怎麼可能有力氣將我一個大男人從江裏救出來，她又是怎麼把我送回去、怎麼消除了我的記憶，就連手機上我給她發的信息，她都能抹的一幹二淨。”
    唐棠抿了抿唇：“那你當時就不害怕嗎？如果她真的不是人類……”
    “害怕什麼？”董槐蔭癡癡一笑，“雖然我們最終沒能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婚禮，但是在我心裏，絲音早已經是我的妻子，天底下，哪有丈夫害怕自己妻子的，更何況，人尚且有好壞之人，妖自然也是，絲音她……從未害過我，我又為何要怕她？”
    董槐蔭繼續道：“更何況，若我一邊說自己愛她，一邊又在心裏怕她，那我便是侮辱了她，也侮辱了我們之間的這段感情，你知道絲音以前最常跟我說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唐棠問道：“是什麼？”
    董槐蔭繾綣一笑道：“她說，她要永生永世都和我在一起，我當時、我當時還當她太單純，人死如燈滅，哪裏會有什麼永生永世，可後來，我好像忽然明白了，絲音她……是真的想永遠永遠跟我在一起，她是愛我的，隻是因為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所以她才不敢跟我在一起，可現在，她突然退學了，走的毫無征兆，連一點兒機會都沒給我，我沒辦法……我實在沒辦法，所以才……才綁了你，所以唐棠，如果你知道什麼，請你，不，求你！求你告訴我，好嗎？我求求你，唐棠。”
    唐棠見董槐蔭苦苦哀求自己，神色一時有些猶豫。
    董槐蔭發現了，他撲過來抓著唐棠的雙肩，跪立在唐棠麵前問道：“你……你果然知道什麼，你知道的對吧？為什麼絲音不願意嫁給我，為什麼她會突然輟學，這些你都知道，對嗎？還有這裏、這裏其實根本不是發生了什麼地震，是絲音做的嗎？那她現在在哪兒？她到底在哪兒？你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你了唐棠。”
    “你、你別這樣董老師。”
    看著雙手合十祈求自己的董槐蔭，唐棠心裏也十分不好受，絲音到底怎麼了，唐棠確實知道，支祁說過，妖怪也是有壽命的，而那日絲音的模樣，顯然很可能是壽命將至，所以那日她才會憑盡全力地想從支祁手中吃掉自己，目的就是為了得到永恒的壽命，跟董槐蔭在一起吧。
    “唐棠，我真的、我求求你了，你就告訴我吧，求你告訴我好不好，唐棠……”
    董槐蔭還在低聲下氣的乞求，唐棠見他這幅摸樣，確實是愛慘了絲音，或許自己應該把真相告訴他。
    就在唐棠有所動搖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然彌漫起一層雲霧。
    這場景，唐棠是見過的，當即身體緊繃了起來，轉頭對還不明所以的董槐蔭道：“她來了。”
    “什……什麼？”
    董槐蔭顯示一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唐棠話裏的意思，董槐蔭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開始四下尋找絲音的蹤跡。
    “她在哪兒？她在那兒？為什麼我看不見她？”董槐蔭嘶喊道，“絲音，絲音！你出來，你出來！我已經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我知道你其實不是人類，但是我不介意，我真的一點都不介意，我隻想和你在一起！絲音，你說過的，你要永生永世都跟我在一起，難道這些你都忘了嗎？絲音！！”
    雲霧越來越大，形成一個圓圈，將董槐蔭和唐棠圍在了中間，前後左右百米開外，都是霧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董槐蔭說完這番話之後，一道聲音從雲霧中傳來。
    “是嗎？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是絲音，“可那又如何？董槐蔭，你現在這麼說，那是因為你還沒看到我真正的模樣，等你看見了，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董槐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道：“那你出來啊，讓我看看你的樣子，絲音，你為什麼要對我、對我們的感情這麼沒有信心？難道在你心中，我愛的就隻是你美麗的外表嗎？”
    絲音激動道：“不！你不懂！你根本不懂！董郎，我現在的樣子……我現在的樣子，連我自己看了都害怕，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董槐蔭心急如焚道：“絲音，我說過，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想娶你為妻的決心都不會改變！所以我求你，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證明自己，你出來，出來見見我好不好？”
    絲音沒有再回話，董槐蔭眼中噙著淚，就站在原地等她，過了一會兒，隻見一道身影出現在他們正前方的雲霧中。
    “絲音！”
    董槐蔭激動萬分，即使看不清那人的臉，他也能一眼將其認出，就在他準備朝人跑過去的時候，絲音一聲低嗬製止了他。
    “別過來！”
    董槐蔭立刻停在原地不動，癡癡地望著絲音道：“絲音，求你出來，讓我看看你，就讓我看你一眼，好嗎？”
    “董郎，你真的不介意嗎？”絲音淒涼道，“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又老又醜、又難看，你真的還願意娶我嗎？”
    董槐蔭毫不猶豫道：“當然，當然！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願意娶你！”
    “是嗎……”
    絲音喟歎一聲，停駐半天的身影再次朝他們走了過來。
    “那如果，我是現在這幅模樣呢？”
    隨著絲音的話語落下，她的人終於從雲霧中走了出來，天上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身上、頭發上，此刻的絲音，儼然已經不是之前白日裏出現的那個妙齡少女。
    她的頭發蒼白枯萎如稻草一般，皮膚上滿滿都是褶子，臉色蠟黃，漂亮的眼睛也因為眼皮下垂而變成了三角眼，曼妙的身姿也佝僂了下來。
    “怎麼、怎麼會這樣……”
    董槐蔭難以置信地望著麵前的絲音，他實在無法相信，前幾日還是一個妙齡少女的絲音，不過短短幾日，怎麼就變成了一個耄耋老太，不，更確切的說，是個老妖怪，因為正常人根本活不到她這麼老。
    董槐蔭詫異的目光，像一把利器紮進了絲音的心中，她連忙低下頭，將脖子上的口罩拉上來戴上，抬頭對董槐蔭低嘲一笑：“怎麼，覺得我可怕嗎？”
    董槐蔭怔怔看著絲音，話都說不出來了。
    絲音見狀，道：“沒關係，你害怕也很正常，我如今這幅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就連我自己見了都會害怕，更何況你呢？……你放心，從今往後我們橋歸橋，路過路，我不會再來纏著你了。”
    董槐蔭聽絲音這麼說，麵色一白，當即解釋道，“絲音，我並不……”
    可沒等董槐蔭說完，絲音便出聲打斷了他道：“隻要——你把這個人給我！”
    董槐蔭順著她的目光看了唐棠一眼，感覺到絲音眼中的殺意，董槐蔭嚇了一跳，他忙站到唐棠麵前，對絲音道：“絲音，你……你想做什麼？”
    絲音回道：“這不關你的事，你走吧，現在就走！”
    董槐蔭捏了捏拳頭，道：“不！我不走，要走你跟我一起走！”
    “跟你走？”絲音冷笑一聲，看了看自己道，“我如今這個樣子，都能當你太奶奶了，難道你口味這麼重，還想跟一個當你太奶奶的人結婚嗎？”
    董槐蔭麵色煞白道：“絲音，求你別這麼跟我說話，好嗎？”
    “董槐蔭！”絲音嗬斥道，“別裝了！你方才明明就很怕我！你怕我現在這個樣子，對嗎？”
    董槐蔭著急解釋：“絲音，我不是那個意思……”
    “別說了！”絲音沒有耐心道，“你滾吧，快滾！否則，我就連你一起吃掉！”
    “吃？”董槐蔭嚇了一跳，他如今才知道，原來絲音突然這麼關注唐棠，竟然是要吃他！
    “不！不可以，”董槐蔭當即張開雙臂，將唐棠護在身後，“絲音，你不能這麼做，唐棠、唐棠他還隻是個孩子，你不能吃了他。”
    “你懂什麼！”絲音怒斥道，“他的身體裏有盤古留下的力量，吃了她，我就能恢複我的容貌，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躲躲藏藏的過日子！”
    董槐蔭道：“可這是條人命啊！絲音，你一直都是最善良的姑娘，以前我們在一起，你看到流浪貓、流浪狗，你寧願自己餓肚子，將自己的午餐都給了它們，你說這世間所有的生靈都活之不易，你忘了嗎？”
    絲音咬了咬唇，道：“那些不過都是用來騙你罷了，我們是妖，妖最喜歡吃的就是人，實話告訴你，唐棠他並不是我吃的第一個人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吃過很多很多人，多的連我自己都數不清，明白嗎？”
    “不！”董槐蔭拚命搖頭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在騙我，對嗎？”
    “我沒有騙你，”絲音道，“你看，我這不是就來吃他了嗎？或者一定要我當著你的麵吃了他，你才願意相信？！”
    絲音說完，腳下迅速就朝他們衝了過來。
    “唐棠，這一切都是命，別怪我！”
    絲音說完，手腕上的絲帶瞬間變成了一把利劍，朝唐棠便刺了過去。
    “絲音不要！”
    董槐蔭一聲大喝，反身朝唐棠撲了上去，直接將唐棠護在了身下。
    絲音見狀，嚇得麵色一白，慌忙轉了劍刃的方向，收了劍，回頭朝董槐蔭嗬斥道：“你不要命了！”
    董槐蔭睜開眼，發現自己身上並沒有受傷，董槐蔭快速解開唐棠身上的繩索，對他說了一聲：“快逃！”
    隨即轉身看向身後的絲音，董槐蔭柔聲道：“絲音，你不願傷我，就說明你還愛我，你心中有我，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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