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王被俘了？是真的嗎？鄭旦，你是從哪兒聽來的？可靠嗎？”
    “伯父，現在大家逃得逃，跑得跑，爭相地說吳王夫差是一個惡魔，很可能要瘋狂殺戮百姓！”鄭旦的心中，仿佛有萬千螞蟻在爬，言語，多了幾分迫切和緊急。
    “什麼？”爹一時慌了神，他不知道去處，隻得轉頭問我，“霓兒，怎麼辦？我們怎麼辦？我們要不要離開越國？”
    而我這時，何嚐不是慌了手腳，不知所措？算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命運，終究不是自己能夠掌控的啊！
    “爹，我們又能逃到哪兒去？我們世居越國，離開了越國，我們向往何處呢？是吳國嗎？可是，無論走到哪兒，我們都是越國人呢！吳國人會放過我們嗎？越國才是我們的家。”
    
    “夷光！好消息！好消息呀！”我們抬頭一看，伯父伯母從遠處跑來，眉目中，笑顏綻開。
    “伯父，伯母！什麼好消息呀？”鄭旦趕忙攔上去詢問道。
    “現在會有什麼好消息呀？越國都要亡了。”我絲毫沒有心情去接受什麼所謂的好消息。家都不存，何焉為好？
    “不是的，夷光，聽說吳國人放過我們了！”
    “什麼？”我和爹以及鄭旦同時驚呼，怎麼會這樣？越國不是被攻陷了嗎？難道剛才的消息全是假的？
    “是這樣的，本來是大事不妙的，可是後來，不知怎麼的，說是文種大夫去了一趟吳國軍營，吳國就說不殺大王了，也不滅越國了。隻不過，好像要讓大王俯首稱臣，稱吳國為什麼上國，並且還要大王以及範蠡大夫等前去吳國服苦役！”
    “什麼，服苦役？大王去服苦役？”我們都驚呆了，怎麼會？大王是我們越國的象征，是我們越國的王呀！怎麼能夠去吳國當什麼階下囚呢？還有範蠡大夫，他那麼心高氣傲，怎麼會去當吳國的苦仆呢？
    “大王怎麼能夠去吳國當階下囚？那豈不是把我們越國的臉麵踩在了地下嗎？”爹氣憤地罵道，嘴角的胡子微微地顫抖。
    “那能怎麼辦？不這樣，越國不就沒了嗎？”
    “唉！”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若國家不存，況性命呼？”
    “那爹，我們還走嗎？”我輕輕地問道。
    “走什麼呀，越國是我們的家，離開了家我們能去哪兒呢？唉！”
    
    就這樣，我們留了下來，此時，隨處可見背著東西四處逃竄的老百姓，大家都很慌張，大王和王後，都為吳人做奴，那百姓，豈不是要殺戮盡光？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沒有人再關心農事，一切都是那麼茫然和迷惘。大家都爭相逃命，一時間，熱鬧的集市不見了，談笑的人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隻有不盡的難民，無窮的煩憂——
    
    肚子已咕咕作響，爹每天會上山采野菜，以供口糧。可是我也是盡量少吃幾口，畢竟戰事不知什麼時候結束，爹爹年紀大了，受不得這麼多苦。
    而隨處餓蜉遍野，路上滿是餓死的人民，越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這還是我的家鄉嗎？這還是我的越國嗎？
    不過過了幾個月，大家見吳國還沒有攻來，又聽說大王留文種大夫在越國理政，一切就好轉了。大家又開始耕作，生活，雖是晚春，溫暖仿佛才剛剛到來，萬物複蘇，輕輕的浣紗溪裏快樂的小魚又歡快地遊淌，青青的苧蘿山上的樹木又輕佻地勃發。
    
    可總是有士兵到村裏來要這個要那個，不是要糧食，就是要什麼布料。即使我們浣紗女兩手凍得通紅，在寒冷的溪水中不停勞作，也無法滿足士兵們的需求。而這些所有的東西竟全是供給給吳國的！
    我的心中，燃起了一股複仇的火焰。吳國跟越國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越國百姓就得餓著肚皮，為吳國不停地勞作？我還有我們的大王，一國之王，卻不知要在吳國受到怎樣的淩辱與虐待？還有範大夫，他又會怎樣呢？他會不會被吳國的皮鞭抽得體無完膚？我會不會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吳越兩國溯來的恩怨，人盡皆知，可是為什麼總是糾纏不完呢？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局勢如何，受難的最終是百姓。
    吳越何日能夠交好呢？也許到那時，幸福才會踏然而至——
    但自己終究沒有等到那一天，我們，這群浣紗溪邊無憂無慮的少女，開始各奔東西，書寫自己的亂世命運。
    第一個，從那一天開始——
    “夷光，夷光！”一天，正當我在溪邊用那已經凍得血紅的手浣那幾批粗麻布的時候，鄭旦驚慌地奔來。
    “怎麼了？是不是大王出事了？”我心裏一驚，手上的粗麻布悄然落下。
    “不是大王，是萇芷！萇芷她被士兵抓走了，說是要獻給吳國！”
    
    什麼？萇芷？獻給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