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愛情徒有虛名文/借借
    1。
    我們一度夢見彼此是陌路人，醒來時發現我們是相親相愛的。
    2。
    ——你還要瞞他到什麼時候？
    江月抽著煙，一雙天生冷淡的眼睛在淡藍色煙霧後麵看著我。
    ——不會很久了。他等不及我也熬不住。
    透過玻璃我的目光追著一個穿著藍裙子的女孩，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裏。
    收回目光，掩唇輕咳，桌上的銀質餐具映出我模糊的臉，蒼白消瘦，如失了水分的花朵。這樣的一張臉是再也襯不了那樣飽滿瑩潤的藍色了。
    江月掐滅了指間香煙，遞一張潔白紙巾過來。眼裏生出一絲暖。
    ——傻子。
    她吐出兩個字。
    我接過她手裏的紙巾輕拭唇齒，將紙巾團成一團握在手心，任那柔軟堅硬成心底的一塊結石。
    ——是啊，真傻。我也奇怪，自己怎麼在他麵前就變傻了呢。
    江月垂眸，幾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拿過提包，翻出一樣東西放到桌上推至我麵前。
    ——這東西副作用大，你實在難受就吃一些。能不用它最好。
    我盯著那東西白色的外包裝，眼裏蕩出一抹笑，臉頰上的潮紅更深。
    ——有些東西上了癮又怎麼輕易戒得掉呢。
    江月無語，默默看著我瞬間豔乍的臉，眼裏的冰冷凝成霜華。
    餐廳換了唱片，王菲清冷的聲音一直鑽進心底。我微微張口，合著節拍輕唱：
    愛的路上誰在縱火卻沒沒人為它哭泣雨滴來得太早也要或謝上帝一聲晚安說得太早愛到擔當不起……愛過幾分傾訴多少都沒沒人為它感動感動還是忘了最好不知不覺進入愛不釋手的遊戲點亮燈火站在沒有了你的領域不知不覺發現一切早安排就緒愛你的微笑愛到擔當不起愛來愛去沒了反應燈火驚動不了神經有時愛情徒有虛名
    3。
    目送載江月的計程車消失在車流裏，我踉踉蹌蹌奔到餐廳背麵狹窄肮髒的小巷裏，靠著牆劇烈地咳嗽，鼻涕眼淚粘糊糊熱辣辣地流了滿臉。
    ——小姐，犯癮了吧？要不要貨，高純度的。
    有人近身說話，腔調油滑。
    我抬頭，竭力睜著模糊淚眼，幾步遠晃動著幾條人影，說話的染著黃毛，眼珠溜滑，打量著衣飾精美，狼狽不堪的我。
    ——這些錢你們拿去。那邊慢搖吧知道吧，你們若能將你們賣的東西下在一個穿著藍裙子，皮膚很白，右眼角有一粒淚痔的女子酒裏。等過了12點，你們到T。ZH超市我再給你們這些錢的兩倍。
    我靠在牆上，打開手袋，翻轉，粉紅色的鈔票紛揚，黃毛們貪婪的眼射出灼目的光。
    我猛地弓起腰，咳嗽，手掩口唇，綿軟微腥，垂手，攤開手掌，一團揉皺了的紙巾如剛僵死的白色花朵，上麵沾染深淺的血跡。
    我挺直腰背，對著暗藍的夜空無聲地笑，傻子，嗬，傻子。
    相信愛情的人都是傻子。
    4。
    電話鈴響起，在腳下麵的塵埃裏。
    良久，彎腰拾起，看看號碼，放至耳邊，麵泛紅潮，一如當初那個懷春的少女。
    ——借借，今晚公司有應酬，要晚些才能回去。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隱約傳來靡靡樂聲，輕快藍調。
    竟連掩飾也免了。他當我是什麼人？
    我漸漸平息，按鍵回話。
    ——阿官，少喝酒，你胃不好。我熬了白粥，溫著，你回來自己盛來吃。我，不等你了，不等你了。
    最後一個你字音拖得長長，我聽到自己身體內陰惻惻的笑。
    不等他了。
    5。
    黑暗中，我聽著各種聲音在寂靜裏遊走，聽著12點後城市由喧囂轉向暗魅的風聲人聲車聲。
    我甚至聽到江月在醫院值班室裏抽煙的呼吸聲，聽到離她不遠的重症室裏死神隱匿的腳步聲。
    然後，我聽到了一直等待著的開門聲，換鞋聲，走動聲，食物流過喉嚨聲……
    阿官的母親說她的兒子打小就有臨睡前喝一碗白粥的習慣，說不那樣他會睡不著。我自是記在了心裏。愛一個人就要為他，洗手做羹湯算不了什麼。
    隻不過，今晚的白粥裏加了料，我把從江月那裏拿來的東西細細磨碎，全熬進了粥裏。江月說了，不能成癮，量多產生幻覺，甚而暴力傷人。
    若沒有那東西我熬不過自卿荷出現後的漫漫長夜。
    更敖不過為情而傷的憔悴傷心。
    你怎麼能夠與我，你的妻，同床異夢，棄愛為敝履。
    你怎麼能夠似那些浮蜂浪蝶，移情別戀。
    你怎麼能夠將我們的婚姻建成了衣冠塚。
    有時愛情徒有虛名，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阿官，
    你，我，今夜須做我們愛情的陪葬。
    我死，你瘋。
    或你死，我瘋。
    如是而已。
    2009。0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