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員報告終於下來了。
    鄭天齊興奮地跑來找許朝陽，進了門，許朝陽正拿著審批手續在發愣。眼神裏除了迷惘，更多的還是不舍。
    鄭天齊臉上的笑容突然也就是凝固了。
    環視熟悉的一切，窗外是口號聲陣陣，身上是再也不能穿下去的綠軍裝。兩人第一次沉默了，相互麵對著，說不出任何話。
    許久，許朝陽說：“部隊是我另外一個家，在這裏我住了十幾年，如今真要離開，舍不得。”
    鄭天齊也不再是一味的抱怨，說：“是啊。人真是他媽的怪，在這兒的時候想離開，趙要走了，卻突然又不想走了。”
    “是啊。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更何況這場宴席是我們自己選擇的。”
    “許哥，當了這麼多年兵，你後悔過嗎？”
    “沒有，一天也沒有。”
    “好笑。我以前是天天後悔，做什麼都感覺不是心甘情願，可如今，真要走了，突然就不後悔了。”
    “可能，這就是軍人吧。”
    收拾好東西，與戰友們道別。大家全都喝多了，甚至還流著淚相互擁抱在一起，那一刻，才知道，戰友，就是兄弟。戰友情，就是親人情。如今，親人要離別，從此天涯海角，或許永生不再相見，那種痛苦，就算是男人，也忍不住流淚。
    一連幾天的告別宴，讓許朝陽有些受不了。他再次感覺到了部隊的溫暖。就連鄭天齊也罵過自己一次，他說：“早知道這樣舍不得離開，我急著複什麼員呐！唉~！”
    許朝陽不說話，他已經什麼也說不出來了。隻感覺想哭。與親人離別一般的痛楚，讓他想落淚，與部隊這麼多年的關聯，馬上就要被切斷，他有些難過，這些難過糾結在一起，讓他的心頭酸酸的。
    但離別就是離別，終歸是要散的。
    離開那天，部隊領導特意調了最好的車送他們去了車站。政委也在車上，除了路上的叮嚀外，上車時政委還特意拍拍許朝陽的肩膀說：“小許，你一直都是最努力的，回到地方好好幹！我相信你能幹出個樣兒來！”
    許朝陽心裏明白，地方上的事情與部隊裏完全不同，不是一個命令就能解決，不是一個文件就能貫徹那麼簡單。所以他沒敢答應，隻是拚命地點頭。
    上了車。鄭天齊第一個流下了淚。
    兩人揮著手與戰友們道了最後一次別。
    車開出老遠，鄭天齊才抹了把淚，說：“他媽的，我這是怎麼了，跟個娘們似的。”
    許朝陽沒理會他，隻是將眼睛一直看向窗外。他想，這次的離開，應該就是永別了吧。
    車跑了整整兩個小時，才看到市區的模樣。
    鄭天齊再次活躍了起來。他對著窗外說：“哈哈，我終於回來啦！我要大幹一番啦！等著我勝利的消息吧！”
    許朝陽看著他可笑的舉動，卻一點也樂不起來。此時他心裏突然記起，自己回來，還不曾與妻子趙娟說過。細算下來，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接到對方的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