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一)孩子與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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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易天南一起,聯係好了醫院。醫生說秀蘭的病尚輕,有痊愈的可能。
我一臉笑容,心卻像渣子碎了一地,點滴上都寫滿了嫉妒。
易天南點頭對醫生表示感謝。
同時告訴我,他要回惜緣上班,繼續彈他的鋼琴。
我笑著點頭。很溫柔。
秀蘭在病房裏拉過我的手,一直說,妹子,別把我一個人丟這裏,我怕哩。
易天南先我一步安慰她說,不怕,我晚上過來陪你。
我不解地看著他。明明醫院要求家屬在治療期間最好少探試,且堅決不能陪床。
易天南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說話。
看他像哄嬰兒一樣將秀蘭哄睡過去,我才輕聲問,你晚上要來這裏陪她?
易天南卻衝我笑笑,說,哄她的呢。你怎麼也跟個孩子似的。
我抬頭看他,那笑容不再是我熟悉的曾經。
你怎麼也跟個孩子似的呢。這句話,在他說來那般隨意;在我聽來,卻萬般殘忍。一個男子將自己的妻看作了孩子,這種愛,何其深!
一如當年,他疼我如丫頭。因為了解,所以懂得。
想追問一句,你是不是愛上了秀蘭?
卻終是不敢開口。我怕,受傷的是自己。
上班。我得工作。
此時工作的目的,不再是為了尋找易天南,而是為了我自己。我需要大房子,需要好衣服,需要高檔化妝品。
而這一切,都需要有工作。
李源第一個對我表示了友好慰問。他說,小橋,你的工作我一直幫你頂著,回頭不明白直接問我就是了。
突然發現,這個男人也是有優點的。
肖美美很八婆,她湊上來問,不是秘密結婚去了吧?人都曬黑了。
我笑,不語。
讓她猜去,這種人沒有事琢磨,更容易生事。
鄭海洋將電話打來,張嘴就問,小橋,身體好麼?
我回他,本來就沒什麼病。
他感覺到自己的錯語,立即說,若惜說你瘦了,我隻是想問問,怕你病了。
沒事,放心吧,我很健康地活在大家的視線裏。
那就好,不如,晚上為你接風吧。在惜緣。
可我還要工作。
來吧,我已經與若惜約好了,回頭你再叫上李源兄弟。
掛上電話,看看李源,他何時與鄭海洋成了兄弟?這世界,幾天不見的人,就得刮目相看。不是我不明白,是這個世界變化實在太快。
晚上,惜緣,四人落座。
二樓的鋼琴聲緩緩奏起,聽著讓人感覺到溫暖。還是聽不懂鋼琴,但曲子裏的意味卻有些明白。我知道這是易天南彈的,我知道他的心境不錯,或者是秀蘭的病好轉了吧。
鄭海洋看到我,端詳了半天,才問,小橋,你看你,瘦了,多吃點。
說著便往我碗裏夾菜,滿滿的。
若惜在一旁笑著說,喲,把小橋當孩子呢?人家有手,自己會夾。
本無心的一句話,我卻突然想落淚。
我愛的人,將別人放在手心,疼愛如孩子;愛我的人,將我放在手心,也是這般疼愛。
而我,能做什麼?能償還鄭海洋什麼?
舉杯,我說,鄭海洋,鄭重地給你道歉,對不起。
鄭海洋有些莫名其妙。他的表情一直在搜尋答案。
我接著說,我現在沒有心情談戀愛。讓我們,做回朋友。
鄭海洋突然也笑了,他舉杯說,傻丫頭,本來我們就是朋友,給自己一個機會,好麼?
聽了那句傻丫頭,沒能忍住我的淚。我起身跑到洗手間,任淚水肆意。
始才明白,每個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會叫上一聲傻丫頭。而我竟然以為,隻有易天南才會對我說。
我真的是傻。原來。
回到座位上,李源與若惜正在為喝什麼酒相互爭論,鄭海洋一臉真誠地看著我。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
衝他點點頭,說對不起。
因為除了對不起,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表達。
若惜終於與李源討論完了喝什麼,伸手叫來服務生,說,幹紅。
鄭海洋說,別喝酒了,叫點飲料,讓小橋多吃點東西才是。
若惜與李源耳語,李源點頭說,好。
這時,另外一個服務生從遠處走來,問我們,哪位是喬小姐?
我抬頭,說我是。
我們的鋼琴師易先生想送您一首歌,這是他的條子。
接過字條,上麵寫著,心聲,感謝。
若惜接過來看了看,說什麼意思嘛,還心聲呢。
鋼琴聲響起。《求佛》的音樂四下流淌。
當月光灑在我的臉上
我想我就快變了摸樣
有一種叫做撕心裂肺的湯
喝了它有神奇的力量
閉上眼看見天堂
那是藏著你笑的地方
我躲開無數個獵人的槍
趕走墳墓爬出的憂傷
為了你,我變成狼人摸樣
為了你,染上了瘋狂
為了你,穿上厚厚的偽裝
為了你,換了心腸
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麵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
願意用幾世換我們一世情緣
希望可以感動上天
我們還能不能能不能再見麵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
當我在踏過這條奈何橋之前
讓我再吻一吻你的臉
讓我再吻一吻你的臉……。。
原來,易天南說的心聲,是指這首《求佛》。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曾經的曾經,我也是聽著這首歌,淚流滿麵,孤單的夜裏。
如今,他說,心聲,感謝。
心聲我聽了,感謝呢?感謝我對他的執著?還是對秀蘭所做的一切?
天!讓我如何相信這一切?!恍如夢境!夢在,心在;夢實現了,心卻不能再複原!
真是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隻見幾點催花雨。
琴聲終於停下。
四周掌聲一片。鄭海洋與李源也跟著鼓掌。他們知道,這琴聲是送給我的,卻不知道,我的心此時是如何的痛。
易天南輕輕合上琴蓋,優雅地走下樓來,衝我和若惜點點頭,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依然矯健,一身黑衣,宛如當年向我走來時的情景!我終是沒能忍住自己的腳步,衝他奔了過去。
易天南,你等等!
小橋,有事麼?
你這麼急著走,要去陪秀蘭,是麼?
小橋,這是我的責任。
我不阻止你完成責任,但我想問問,你叫她過丫頭麼?
小橋,你怎麼了?
易天南,我隻要一句實話。在你心裏,誰才是你真正的丫頭?
這一生,我隻叫過你丫頭,沒有第二人。
謝謝。
小橋,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她需要我;而你,沒了我,依然可以過得精彩。我看得出來,那位先生條件不錯,對你也不錯。從我第一次在惜緣遇上你們,我就看出來了。
易天南,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小橋,你要幸福。
既然希望我幸福,為何要彈那首《求佛》?你知道那首歌的涵義麼?你知道我當初是如何聽那首歌的麼?我,一個人,在孤單的夜裏,聽著它,將淚落在想你的酒裏。
小橋,我……下輩子,換我等你,好麼?
我抬頭看著易天南,這個比我年長十歲的男子,已經不年輕了,而對我這般的執著,他終於說,下輩子。我不知道是應該慶幸還是應該哭泣。
我尋了你十年,你竟然用下輩子將我打發。易天南,這是你的真心話,還是敷衍?
小橋,你想讓我說什麼?你明明知道,此時的我,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
我隻問一句,在你心裏,我與秀蘭,誰更像孩子?
小橋,別這樣。
你說,與我聽。
對不起,我先走了。
易天南從我眼前匆匆消失,我沒有追趕。因為此時,若惜他們已經站在了我的身旁。她使勁地扯著我的胳膊。
轉身,我對著鄭海洋彎腰,深深道歉。對不起,這就是我堅持的愛情。
鄭海洋不知所措。
離開。帶著我殘缺的愛情,以及留給別人的殘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