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他們告辭離開地府時，已經到凡間夜晚的淩晨了，潘雲渺還在自己的店裏等著他們。他們又變回在凡間時的人模樣，沒有人看出他們去過哪裏。
    潘雲渺聽見他們進來急不可耐的朝他們身後看了看，結果很遺憾並沒有人。
    “沈夏朵死了。”墨玄說。
    潘雲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你說什麼？”
    艾天青重複道：“你沒聽錯，沈、夏、朵、死、了。”
    “所以，所以她來不了了？”潘雲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沈夏朵沒辦法再當麵給自己道歉了。
    “你要是想見她的話，”赫炎笑著添上一句：“除非你死了。”
    赫炎的笑容太陰鷙了，像是在跟誰索命，嚇得潘雲渺冷汗直冒，“我，我並沒有那麼很想見她。”
    “你不是就想讓背叛過你的朋友給你當麵認錯道歉嗎？”白霜荼向她逼近一步，“怎麼，沈夏朵不算你的朋友？”
    潘雲渺的手背緊緊的抓著椅子，努力讓自己不再發抖，“可，可她已經死了，我，我原諒她，死者為大。”
    “笑話，”艾天青突然咧開嘴笑起來，聲音回蕩在潘雲渺耳邊讓她不寒而栗，“原諒她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艾天青步步緊逼，墨玄不好教姑娘做人，那就讓她來！“你到底知不知道沈夏朵是因何而死，你說是別人對不起你在先，那你有沒有仔細想過你自己又是個什麼好東西？任苒和淩梓為什麼也不想再理你，這其中真的就沒有你的一點原因嗎？”
    潘雲渺被艾天青的氣勢壓迫的再也坐不住了，尖叫一聲躲到牆角，“你們現在是什麼意思？別忘了入骨針還在我手裏！”
    “你不必威脅我們，針拿不拿得到不是看你想不想給，而是看我們想不想要。”墨玄拉住艾天青後退一步，“我們不想動手。”
    此時墨玄身後傳來一聲冷笑，“誰說不想動手？”赫炎懶洋洋的踱步上前，“我們魔靈講究的是能動手絕不動口，我最討厭被人威脅，不論男女。”
    赫炎的雙目此時已變得通紅，赤目直直的射向潘雲渺，“她不是威脅我們嗎，那就殺了她！”赫炎已經沒有耐心再跟潘雲渺耗下去了，“區區一根入骨針，隻要殺了宿主，自然能解蠱成功。”
    潘雲渺嚇得幾乎要站立不住，借著牆麵的支撐才能堪堪站穩，她顫抖著說：“不能，你們不能這樣做！沈、沈夏朵的死跟我沒關係，我都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啊！”
    艾天青上前使勁掐住那張看似溫和無害的小臉，“那我就讓你好好知道知道！”
    潘雲渺雙腿無力直直癱坐在地上，墨玄施法將沈夏朵的生前記憶重新讓潘雲渺看個明白，“你說你不知道，那你可知道她因你而死？”
    “什麼叫，因我，因我……”潘雲渺的臉上血色全無，“而死？”
    沒有人回答她。
    看到沈夏朵一腳踏空的那一刻，潘雲渺偏過頭不想看到，白霜荼隨手施法瞬間動彈不得，“躲什麼，你也不忍心了嗎？嗬，好好看清楚了，一幕都不許忘記。”
    “認錯？她半夜自己一個人偷偷在被窩裏蒙上頭不敢發聲哭的時候，你認錯了嗎？她真心待你被你無數次忽視甚至是踐踏的時候，你認錯了嗎？她怕你有負擔連生病的事情都瞞著你，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的時候，你認錯了嗎？”艾天青越說越激動，“對於你來說，好朋友就是來欺負的嗎？”
    潘雲渺想癱軟下來，但卻被白霜荼的法術撐著隻好驚恐的睜大眼睛，“我不知道她會這樣，很多時候，很多時候我做的事都是無心的啊！”她的眼睛不大，眼淚卻不少，繼續哽咽道：“她不說，為什麼她不說呢？”
    白霜荼解了法術，任潘雲渺栽倒在地上匍匐著，“就因為跟你真心相待的人無條件包容你，忍讓你，你就可以用無心之失的借口來抹殺自己做的一切嗎？”
    “不是，我沒有，我沒想到啊……”潘雲渺覺得自己手腕處的入骨針開始刺的自己生疼，她捏緊手腕強忍著說：“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赫炎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雙目中的火紅已經消失，又變回懶洋洋的語氣：“你這錯認得倒是值當，不過輕飄飄的一句話，反正沈夏朵已經死了，你又接連下蠱害了那麼多人，氣消的也該差不多了。”
    墨玄眉眼頓時變得鋒利起來，玄色的氣流包圍在周身，強大的令人不敢直視。潘雲渺垂著頭，幾縷發絲因額頭上冒出的冷汗貼在臉頰上，她以肉體凡胎種入骨針本來就是違背常理之事，如今入骨針感到外界威脅漸漸在她體內發作起來，如刮骨之痛，嘴唇泛白的她終於在墨玄走到她麵前時痛呼出聲，“啊……”
    “入骨針在你體內留不長了。”墨玄伸出手，“自己若是不動手，那我就先要了你的命！”他自己剛說完這話就意識到自己好像也聽誰說過，那人好像是真的想要了誰的命，就跟現在的自己一樣。
    赫炎在一旁輕笑起來，“這才是神明的態度啊！”
    白霜荼卻皺起眉，心裏有些不安。墨玄雖然修為強大，卻從來沒有說過如此絕對的話，剛才說話的墨玄戾氣太重了，竟然跟剛才赫炎對潘雲渺發難時的身影重疊起來！白霜荼一冒出這個想法就被自己嚇了一大跳，難不成赫炎真的跟墨玄早就認識？
    冷汗順著潘雲渺凝固的發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潘雲渺咬咬牙用力將入骨針全須全尾從自己的手腕推了出來，令人驚奇的是她的手腕上並沒有什麼異樣，隻是多了一個針孔大小的紅點。可這麼簡單的動作卻讓潘雲渺喘息不停，整個身體都被冷汗浸透，外麵的冷風很合事宜的吹進來凍得她不停的打著冷顫。原來就看著瘦小的潘雲渺，如今看起來更是可憐弱小又無助，不過很可惜，再也沒有那樣一個同情心泛濫的沈夏朵願意去對她施以援手了。
    墨玄撿起入骨針，細細查看一番後問：“給你此物的人是不是穿紅衣，看不清臉？”
    潘雲渺點點頭，虛弱的說：“隻要，隻要你們一毀掉它，”也許是入骨針剛被剔除的副作用，潘雲渺喘了好半天才接上她的上一句話，“中蠱的那些人就都會好了。”
    墨玄放在自己掌心輕輕一捏，那枚遍體通紅的針就化的無影無蹤，連一點渣也沒剩下。與此同時，那些中蠱之人的身體在深夜裏都恢複如初，也許等明天大家都睡醒後就會有新的新聞出現了。
    墨玄拍拍自己的手，準備離開的時候問潘雲渺：“中了蠱人自然會恢複，那沈夏朵呢？”
    那沈夏朵呢？沈夏朵再也回不來了。沈夏朵在社交軟件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但不代表我好欺負。也是我沒用，如果在那個人第一次無緣無故就欺負我的時候我能很勇敢的站出來質問，也許我們都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四個人走到很遠的距離，還能聽見那家名叫“雙生”的店裏傳來號啕大哭的聲音，可那又如何？笑沒用，哭更沒用，還不如遺忘。
    破曉，天亮了。冬季晝短夜長，可縱使夜再長，天也總會亮起來的。
    新的一天果真有新的新聞出現了，一切都是新的。一切又跟昨日沒什麼兩樣，墨玄還在戴手表，電視裏還是那個主持人在播報：“今日一名潘姓女子主動自首，聲稱近日毫無頭緒的怪病是自己投毒所為，具體情況讓我們一起看相關報道……”
    墨玄沒再看下去，關上電視就出門工作了，至於別人的下場那不是他該關心的。
    別人的下場墨玄不關心沒關係，可公司裏的事他多多少少還是應該上心的，所以墨玄今天一進到公司就感受到了一絲古怪的氛圍。他踏進公司大門的時候，已經到的員工不由得會多看他兩眼，雖然這沒什麼大不了，但由於他平時工作的時候比較嚴肅又話少，所以很少有員工敢正大光明的看他。今天如影隨形的視線讓墨玄非常不自在，但他又不能把“工作時間禁止看上司”寫進公司規定裏，所以他隻能維持自己的好風度，衝那些也許有些不懷好意的視線點點頭，然後快步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等他剛進去，公司員工就在微信群裏炸開了鍋：
    員工A：哇塞，墨總什麼時候對偷看他的人點頭示意過，從來都是目不斜視好不好？！
    員工B：果然談戀愛以後整個世界都會變成粉紅色！
    員工C：嚶嚶嚶，我愛的墨總被栗婭姐收走了，我失戀了！
    員工D：你才失戀啊，從今早我看見栗婭姐從墨總辦公室裏出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從此失去了上班的動力！
    員工E：但是昨天在墨總辦公室外大喊捉奸的那位小哥哥也很帥的好不好，這麼帥的朋友請給我來一打！
    員工A：果然帥的人隻跟帥的人玩兒！
    員工C：嚶嚶嚶，比起墨總跟女人在一起，我更能接受墨總跟那個小哥哥是一對！
    員工F：gay裏gay氣……
    ……
    墨玄：你們很閑？
    ……
    員工D不怕死的繼續發：是我看錯了對吧？
    其餘幾位員工：我們好像也看錯了。
    栗婭：麻煩各位在聊八卦的時候看清楚群名好嗎？這是大群，不是那個閑聊群啊各位！
    群裏頓時鴉雀無聲，墨玄從自己辦公室的玻璃裏看過去，大家工作的積極性突然變得格外高。墨玄也不生氣，都是一群小女孩兒，用不著計較。
    有敲門聲響起，墨玄抬起頭說：“進。”
    是栗婭。栗婭的美甲還在，中指上的傷口已經消失了，她端正的站好對著墨玄道謝：“謝謝墨總讓我在沙發上休息。”
    墨玄淡笑著擺擺手，“不用，你工作太累了，休息休息是應該的。”
    其實栗婭還想說，她雖然暈過去了，但是還是有一絲意識，她恍惚間聽見在她暈過去的時候墨總好像還請一位小哥哥喝咖啡，還溫柔的詢問人家的口味，最後將自己的親助理丟在沙發上再不理會還去撩小哥哥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栗婭並不想被炒魷魚，這些問題她不能問出口，再三權衡之下她說服自己相信墨總是個好人，不可能做出如此慘無人道的事。
    墨玄看栗婭使勁絞著手指也不說話，奇怪的問她：“還有事嗎？”
    “啊？”栗婭回過神來，“哦，沒了沒了。那墨總我出去工作了。”
    “嗯。”墨玄點點頭。
    其實墨玄並不能靜下心來工作，他看到了那位員工說的話，跟小哥哥在一起。他一直在想，跟誰在一起，跟赫炎嗎，難道還可以這樣嗎？
    

    作者閑話：

    這個故事講完啦！
    呃，我可能要請假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