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道不太正規的裂縫，四位山神來到地府。說到底地府歸天界管，赫炎和艾天青前者來自魔域，後者來自妖州，他們從記事起除了在凡間，就再沒有跟天界管轄的其他區域有過任何瓜葛，哪怕是地府這樣充滿暗黑色彩的地界，他們也是第一次來。可墨玄與白霜荼不同，他們是被天君看好的仙靈，是天之驕子，從修煉初始就已經開始去天界管轄的任意區域去曆練成長，不論是孤行澤還是地府，他們都無比熟知。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忘川。”赫炎紅袍被大風卷起獵獵作響，漫天的黃沙中是排成隊上奈何橋的鬼魂，兩個鬼差引領著隊伍，看他們程序化的上橋喝湯然後忘卻塵世，有種蒼涼、有種悲愴。來到這裏的人有很多種，有好人、還有惡人，有自願來的、還有被迫的，有自然死亡的、還有有出意外的……陽世活著的人覺得人死後成一坯黃土，陰間死去的人認為那是一種新生。陰間的意義就在於清算人這一生的總賬，做盡好事的善人自然也不會被凶神惡煞的鬼差為難，做盡惡事的壞人自然也不會少受一丁點該付出的代價。
    四位山神都換了他們神明的衣物，艾天青好奇的左顧右盼，“說起來我是真的還沒死過一次呢。”她看見了忘川河畔盛放的彼岸花，火紅一片妖冶的舒展，黃沙也遮蓋不了其風華。艾天青不住的感歎：“這彼岸花真是像成了精妖怪，感覺讓人多看一眼都會被吸幹精魂。”說完她趕緊別開眼不敢再看。
    白霜荼倒是不怕，她看著那些曼珠沙華輕聲道：“彼岸花開，隻見花，不見葉。這種植物的花與葉是生生世世不能相見的。”
    這故事太淒慘了，艾天青聽完才又看一眼，原來是真的，那些盛放著的彼岸花徒有一朵紅花，下麵的根莖處卻關禿禿的，沒有葉的襯托，隻見花，不見葉。她放大膽子再去看那些花時，這才覺得那些盛放的精怪其實孤零零的可怕。她下意識挽緊了白霜荼的胳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是精怪，她可不想最後落得個無人相伴的下場。
    一旁的白霜荼看艾天青這個反應笑了起來，將手覆在那隻不安的手上，“不怕。”區區兩個字帶著笑意卻莫名給人安定。
    四位山神上了奈何橋，剛準備過橋的一眾小鬼和鬼差全都停下給他們讓路，全都低下頭行禮。路過孟婆的時候，赫炎驚奇的發現竟然是個年輕姑娘，姑娘穿得倒是粗衣布衫，還有點不修邊幅，可架不住臉蛋兒長得好看，雖然比不上白霜荼和艾天青，但也是實打實的美人兒。她看見四位山神過來嬉皮笑臉的輪著個大勺子就行禮，力氣還不小，“參見四位山神。”乍一聽挺合規矩的，但仔細一想這行禮著實敷衍，尊稱也不叫，直接用“四位”這樣的數量詞帶過了。
    孟婆眉眼彎彎的湊近艾天青和赫炎，在兩人臉上輪番看了幾眼，“呦呦呦，天宮又收了兩位極品神明啊！”這語氣太不正經了，“瞧瞧這小模樣長的，太可人疼了。”孟婆說完還不避嫌，特意用那隻沒拎大勺的手摸了下艾天青的臉蛋兒，還趁機捏了捏比她高出許多的赫炎的下巴。
    白霜荼十分無奈的歎口氣，“孟婆，你這調戲人的手法越發嫻熟了，最近這陣子想必是又沒少調戲小鬼吧。”
    臨近的一個鬼差聽見這話一下子笑出聲來，“金葉山神真是料事如神，孟婆這看見長相俊秀的無論男女無論死活都要調戲一番的毛病想必是改不了了。”
    “我有這毛病還不是被你們醜出來的，”孟婆賞給那鬼差一個巴掌，“你們但凡長得稍微爭氣一點，我至於總是調戲外來人員嗎？”
    一眾小鬼在後麵嘿嘿嘿的笑成一片。
    這令赫炎感到非常驚詫，地府這地方也叫地獄，可這裏從入口開始他就沒有看到有任何血腥、恐怖、黑暗的元素。這裏的鬼差會開玩笑有禮貌，就連孟婆都是長相俊俏的少女，他甚至也沒有看到一隻惡鬼。赫炎又想起自己誕生的地方，他再也沒回去過的地方——魔域，也許那個地方才是真正的地獄。
    赫炎走到橋頭看見三生石，上麵密密麻麻刻滿了人名，大抵都是凡間的姻緣。他湊近看著，孟婆瞧見遠遠的喊：“赭燨山神，那是凡間的姻緣，上麵不會出現你的名字。不過你要是實在想看，倒不如轉過來看看我啊！”
    赫炎啼笑皆非，孟婆雖然看著年輕但其實年歲並不小，否則也不會被稱為“婆”了。他本著尊老的原則是想照顧一下孟婆這個“老年人”的情緒，沒成想卻被三番兩次的調戲。赫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憑借一副好皮囊浸淫在萬花叢中多年，從來沒有被人撩後不還回去的道理，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再忍了！
    赫炎一轉身緩緩走到孟婆麵前，端的是一副風流貴公子的派頭，隔著一口盛滿湯的大鍋，深情款款的注視著孟婆，一句話也不說就那樣一直靜靜看著她。孟婆被赫炎盯得發了毛，雖然赫炎眼神看起來非常深情，但眼尾處總是帶了些輕佻，恰恰又是那點不莊重的輕佻攪得孟婆的一顆老心小鹿亂撞，“嘭嘭嘭”的似乎小鹿都要在心髒處撞死才肯罷休，孟婆氣息不穩的問道：“赭燨、赭燨山神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赫炎邪邪的勾起一邊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樣跟著地府無縫對接，他就像一隻惡鬼，看他的人明明知道他不安好心，卻還是為了尋求刺激不斷跟他靠近。他用一根食指輕勾起孟婆的下巴，力道溫柔動作卻強勢逼迫孟婆跟他對視，然後在孟婆臉頰通紅的注視下說：“早知道傳說中的孟婆這麼漂亮，我早就來尋死了。”說著說著手又不安分起來，他放開孟婆的下巴又卷起她一縷鬢邊的散發把玩著，“不過我要是死了還挺可惜的，畢竟你這樣的美人隻見一麵是遠遠不夠的。”
    孟婆徹底僵住了，她調戲了這麼多人，可有膽子反撩還這麼成功的就隻有赫炎一個。
    赫炎得意的撤回手，撤回之前還附帶一個曖昧的單眨眼留給孟婆回味。
    墨玄似乎是無意站到赫炎的麵前擋住孟婆僵硬還泛有桃色的視線，“我們先去找夜淵了，告辭。”
    此時孟婆根本無暇顧及到他說什麼，隻是僵硬的站在原地，大勺裏的湯全都流回鍋裏也沒什麼反應。
    等他們過去的時候，夜淵清空了所有的閑雜人等，自己站在案堂之下等候。夜淵也是一身玄色衣物，身形跟墨玄很像，氣質出塵，不像是地府之人。墨玄似乎跟夜淵很熟，兩人見麵連寒暄也省去了，平日很少笑的墨玄竟然對著夜淵輕笑起來，隻叫了聲他的名字：“夜淵。”
    夜淵也回以微笑，“來了。”
    赫炎想走近些觀察觀察這位司命，可沒想到他剛從墨玄背後走出來，那位司命大人看見他就怔住了，竟結巴起來：“你，你你……”“你”了好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赫炎趕緊低頭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嚇到人家的地方，結果什麼都沒發現。隻好疑惑的問夜淵：“是我唐突嚇到司命大人了嗎？”
    夜淵此時已經回過神來，忙擺手道歉：“沒有沒有，是我失禮了，實在是不該。”
    白霜荼拉過艾天青介紹：“這位是初木山神，剛才同你說話那位是赭燨山神。”
    夜淵點點頭，“剛才實屬夜淵失禮，在此特地向兩位山神賠罪。”
    赫炎見他行禮連忙扶住，“司命大人不必如此客氣。”
    墨玄說起正事，“夜淵，我們今日來是想接你生死薄一用，查幾個人。”
    “好說好說。”夜淵淡笑著，快步走上案堂拿出生死薄，“請過目。”
    赫炎忍不住多看了這位司命大人好幾眼，夜淵看起來雖然常笑著，但眉心總有一根淺淺的褶皺，好似從來沒有真正舒心過。而這個夜淵的背影也顯得無比孤寂，像是那些隻見花不見葉的彼岸花，孤零零的可怕。
    墨玄一目十行的翻閱過生人目錄，隻找到了任苒、淩梓的資料，唯獨不見沈夏朵的，他隻好從頭仔細又翻閱一遍，果然還是沒有，他隻好問夜淵：“生死薄會有遺漏嗎？”
    夜淵搖搖頭，“不可能，所有人無論是生是死都記載在此。”
    “那生人目錄為何唯獨沒有沈夏朵的記載？”墨玄皺緊眉頭。
    赫炎聽見後想了半晌將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生人目錄裏沒有，那死人目錄裏呢？”
    “你的意思是沈夏朵很可能已經死了？”艾天青覺得十分驚悚。
    赫炎沉聲道：“這隻是猜測，看看死人目錄不就知道了？”
    這邊赫炎話音剛落，那邊墨玄緊接出聲：“找到了。”
    三位山神趕緊湊上去，隻見墨玄在死人目錄裏指著一個名字——沈、夏、朵。
    

    作者閑話：

    沒有搭上昨晚最後一分鍾發稿的末班車，暴風哭泣，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