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 (黑)再次進入聖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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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司無言的跪著,幾乎把頭貼在地板上,宮殿的奴仆都被退拒門外,屋內一片寂靜,太後列陽氏右手握住一串珠鏈,那是大子日登基時,一位神主贈予她的賀禮,此時,珠鏈在手中輪轉,略微顫抖的手出賣了列陽氏故作鎮靜的神情,她眯著眼睛,盯著巫司腰上的佩刀。
“如果事情敗露怎麼辦?”
巫司依舊埋著頭,聲音堅定,“微臣以為,沒了陛下,就沒了太後,更沒了微臣的榮寵,陛下是最重要的,哪怕因此會····”,抬起頭,巫司對上列陽氏殘存的那點猶豫,“月神會原諒我們的,因為我們拯救的,是一位偉大的君主,一位還未成婚的少年,一位虔誠無比的信徒”
在巫司所有的勸詞中,那句‘還未成婚的少年’幾乎讓列陽氏在瞬間淚目,她戰戰兢兢的站起來,點頭,“是,我的孩子···,我那可憐的孩子···他還未成家事,還沒有子嗣···他們甚至都不允許我看望我的孩子···隻因我是一個女人···可我也是一位母親!···”
猛然,列陽氏停止哀傷的自言自語,她低頭,用發紅的雙眼盯著巫司,“這件事隻能你知我知,陛下一直重用你,你要把這件事辦的滴水不露!”
“是!”,巫司皺眉,沉沉的點頭。
“今夜!”,列陽氏從書桌後走出來,幾乎把手裏的珠鏈捏碎,“我們不能再等了,陛下的傷勢禁不起任何拖延,落日之後,你帶著他們跟著我的馬車,我要親自去扣響聖月宮的鐵門!”
巫司再次磕頭,帶著緊張和不安回去向大子月複命,“你確定巫鹹能救陛下?”
大子月不答,轉身看向一身黑色鬥篷,如他吩咐裝扮一番的巫鹹以及他身後同樣一身黑色鬥篷的犬封支,犬封支一直低著頭,似乎在畏懼,或者隱忍,讓人看不清表情。
“一切,就拜托您了”,大子月甚少如此慎重的開口,把手放在巫鹹的肩上,“計劃能否邁向下一步就全靠您今夜的醫術了”
巫鹹推開大子月的手,抿唇,聳了聳肩,依舊對自己要進入聖月宮而十分不悅,“說的好像我很重要,你卻不願意向我透露關於下一步計劃的隻字片語,大子月,作為朋友,你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幸好我們有共同的目標,放心,我會盡力而為”
說著,走上了巫司的馬車,犬封支準備跟上去時,大子月突然開口,“希望你記得我向你下的第三個命令”
犬封支微微一頓,便快步跨上了馬車,巫司轉頭,看著大子月,“你對她下了什麼命令?”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大子月冷聲開口,不顧巫司驟變的神色,轉身往聖月殿走去。
巫司看著大子月的背影,突然鬼使神差的,“陛下知道麼?”
大子月腳步頓了頓,依舊沒有回答巫司,快步消失在了假山之後,巫司緊握韁繩,不知為何,突然在陛下有望獲救的此刻感到一陣害怕的慌亂。
鐵門非常慷慨的為太後打開,卻仍舊婉拒了這位高貴王族的踏入,列陽氏抿唇,眼淚在頃刻崩潰,“那我便請求神主允許兩位醫師進去吧,他們是我為陛下尋來的隱士高人,或許···”
後麵的話,列陽氏卡在喉嚨,說著,列陽氏跪在初雪後冰冷刺骨的土地上,“或許月神能夠保佑他最為虔誠的信徒!”
於是,在整整二十四年之後,巫鹹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再次穿過金碧輝煌的鐵門,踏入聖月宮。
列陽氏坐回馬車之上,久久不願離去,大子日的性命能否留住,全靠這一夜了,她知道,讓一個叛教者進入聖月宮是多麼嚴重的罪惡,巫司提出的這個建議將會得到多麼可怕的懲罰。
可是,列陽氏低頭,把手放在馬車裏的暖爐之上,十分清醒的認識到陛下沒有多少時間了,她也沒有多少時間了,短短兩日,王室便開始動蕩,一如大子月被削去王位時她和列陽族人的興奮不已,隻要她的孩子在聖月殿沒了氣息,那麼不到兩日,她就會被人從王宮趕出去,回到那個充滿名利的列陽家族,到時候,她會再次回到大子日父親去世後的悲慘境遇,一個被家族嫌棄的無能女人,隻是想一想,列陽氏便覺得渾身冰冷,暖爐也無法讓她感受到一絲溫暖。
外人進入聖月宮遠沒有國王那般順暢與體麵,一位身穿黑衣的學子麵無表情的帶著兩人往裏走,盡可能的避開那幾道莊嚴的大門,在快速把兩人帶到一間安靜的小殿之後,學子冷聲開口,“沒有獲得傳召你們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說完,便帶上門,走了出去。
犬封支放下鬥篷,抬眸看向巫鹹,沉香毒已經在她身上慢慢顯露,原本精神紅潤的氣色消失不見,犬封支滿臉慘白,雙眼之下,露出一道淺淺的血紅,巫鹹刻意轉頭,逃過犬封支的視線。
“他們的態度曆來如此”,似乎讀懂犬封支的疑惑,巫鹹解釋道,“能進入聖月殿的都是人中龍鳳,自詡了不起”,似乎回憶起當年也是如此,巫鹹有些羞愧的咳嗽兩聲,“他們一向不把外麵的俗人放在眼裏,而且,這裏的學子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學習醫術,其中不乏有醫術高超者,如今太後送我們進來,他們自然覺得太後是在侮辱他們的學識,哪裏還會有好臉色給我們”
這個偏角的小殿巫鹹記得,畢竟那是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這裏一般是處罰學子麵壁思過的地方,所以隻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空蕩蕩的小房間是曾經很多學子的噩夢,因為處罰往往不是一日兩日,而是長達半年,帶他們來這裏,可想已經不僅僅是不屑,而是有些動怒了。
犬封支全程都很安靜,這讓不喜歡安靜的巫鹹有些不安,他看了看蒼白的犬封支,“你難道就對聖月宮沒有一絲好奇,你沒有發覺這裏百花齊放,香氣四溢,沒有發覺外麵已是嚴冬,這裏還如春日般溫暖,沒有發覺這裏的一磚一瓦都帶著奇異的光彩,一點都沒有已經修建上千年的古老模樣····?”
對此,犬封後冷著聲音,隻說了一句,“這裏是隱秘之境”
便堵住了巫鹹的嘴,垂頭,巫鹹坐進椅子裏,歎息般的,“是啊,這裏是隱秘之境,因為隱秘之境,這裏造就了世上最大的謊言”
大子日的傷勢遠比巫鹹想象中嚴重,在深夜裏,他們終於得到召喚來到邀月宮——最高神主的寢殿,大子日被小心翼翼的安置其中,整個人渾身滾湯,接觸過赤方劍的手掌與被刺入的腹部已經潰爛不堪,紗簾之外,幾位身穿黑衣的醫師不屑的看著巫鹹,他們的疲憊樣子顯示他們已經盡力。
這便是赤方劍的威力!而且還是赤白中毒垂死之際的威力!
巫鹹有些顫抖的檢查大子日傷口,背後驚寒的暗忖到,赤白總是一臉天真爛漫的模樣讓他幾乎忽視他的身份與武力,且赤白對他們幾人總是溫柔客氣,看不到一絲殘忍的殺氣,想到此,巫鹹突然明白大子月為何要對赤白下毒。
可是,巫鹹又無法抑製的想,其實大子月不用下毒,赤白看大子月的眼神早就說明了一切,他被他征服了,征服了男人的心,卻畏懼男人手裏的劍,這是何等的諷刺!
“我需要安靜,這裏隻能留下我和我的助手”,巫鹹檢查完後,走出紗簾,對著最高神主開口。
那幾乎是命令的口氣,放眼整個大月國,就連國王都不曾如此不敬,幾乎在開口後就讓房間裏的十多人愣住,最高神主帶著複雜的眼神看著巫鹹,企圖在巫鹹臉上找到一絲逞強的裂痕,卻發現巫鹹的高傲與生俱來般自然,猛然間,讓最高神主的腦海裏閃過一些不悅的記憶。
“你有把握治好陛下?”
巫鹹搖頭,在一片即將到來的譏諷中,沉聲開口,“我隻有一半的把握,另一半要靠陛下自己”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聖月宮裏醫術最高的幾位醫師告訴最高神主,陛下活不過今夜,應該告知王室準備葬禮,並召開神主會議,決定下一任國王。
最高神主站起來,四目相對,巫鹹的的高傲觸動了最高神主。
“好,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內陛下能夠好轉,我將賜予你最為榮耀的祝福,如果陛下沒有好轉··”
“無能的可不是我一個”,巫鹹打斷最高神主的威脅,“把你處罰的話咽回肚子裏,如果我無力回天,陛下也是因救你而死,你應該忙於羞愧與悲痛,而不是揮霍權力,企圖懲罰救治病人的醫師···”
還有更為難堪的話被巫鹹咽回肚子裏,他雖然一腔不悅,但他有任務在身,不適合立刻發作。
盡管這樣,屋裏的人還是被這番話驚詫的僵硬住,最高神主緊握拳頭,在接受了十多年的信徒膜拜後,第一次嚐到了被人說教的滋味,他想發作,卻被大子日難耐的痛苦呻吟打斷,在出去之時,最高神主冷冰冰的看著巫鹹,說了一句。
“你最好祈禱陛下能夠好轉!”
在用鋒利的小刀割去大子日潰爛的血肉之時,巫鹹不悅的學著最高神主的腔調,重複那句‘你最好祈禱陛下能夠好轉!’
“嗬!”,巫鹹不顧大子日幾乎咬破嘴裏手絹的痛苦,不屑的冷哼,“他以為他是誰,當年的墊底生罷了,我要是不走,輪得到他來坐最高神主的交椅!”
犬封支很是默契的幫巫鹹遞刀具與藥物,在兩個時辰後,巫鹹處理好了大子日的傷口,並包紮完好,他的手法與聖月宮的醫師有很大不同,與很久之前的自己也有很大不同,很明顯,在班戎國的曆練讓他的醫術精進了很多,他從口袋裏拿出兩顆藥丸,柔在水裏,喂大子日喝下,又脫去大子日的上衣,下意識的開口,“你看看他們把他給裹的,難道熱就該乘涼都不知道麼!”
犬封支出門要冰水之時,再次換來幾位好奇醫師的不解與不屑,但是學子還是照著吩咐準備好冰水送了進去。
巫鹹與犬封支整夜都沒有睡,他們一共為大子日換了三次藥,每次的藥都不同,一次比一次難聞,一次比一次顏色怪異,犬封支對醫術一片白紙,沒有問任何愚蠢的問題,她聽從巫鹹的吩咐,一直為大子日抹擦身體。
太陽將將升起的那刻,最高神主出現在他的寢殿門前,侍候的學子彎腰行禮,報告一晚上裏麵的需求。
“他們整夜未睡?”
“是,神主”
“陛下如何?”
“他們不允許任何人進去,神主”,實在無禮四個字,學子忍住沒有說,他們看得出最高神主也一夜未睡,滿臉陰霾。
推開門,最高神主走進去,被一股強烈的藥粉味嗆住,甚是擔心的走向紗簾,卻被犬封支走出攔住。
“請止步”
“放肆!”,最高神主終於忍無可忍,“你們太過放肆,你們以為我是誰,以為陛下是何等身體,允許你們胡來!?”
“陛下已經好轉一些”,犬封支麵無表情的開口,在最高神主的驚詫中,“隻需要一樣藥材,我們就能讓陛下安然無恙的醒來”
說著,巫鹹的聲音從紗簾之中傳出來,“我需要一種十分稀少的藥材”
最高神主推開犬封支,衝動的掀開紗簾,走進臥床,果然,大子日的臉色已經沒有之前因為渾身滾湯而生出的紅暈,慘白的臉上也沒有熱汗淋漓,就連呼吸聲,都輕緩了許多,雖然最高神主沒有原諒巫鹹的無禮,但他意識到這個老者作為醫師,有資格自傲。
“然而他還是極度危險”,巫鹹疲憊的開口,“他需要根治那灼燒產生的熱毒”
“你需要什麼?”,最高神主揚起下巴,“隻要不是他國的產物,這裏一應俱全”
巫鹹點頭,若有所思得開口,“不,恰恰相反,這種藥材隻有大月國才有,不,確切的說,是隻有聖月宮才有”
皺眉,最高神主突然戒備的看著巫鹹,“你想要什麼?”
從臥床上坐起來,巫鹹揚起下巴,學著最高神主的高傲模樣,“我要深淵之境的血滴子”
犬封支轉身,看著最高神主僵硬的背影,從袖口裏抽出匕首,而最高神主,在巨大的震驚中看著這個高傲的男人,用有些顫抖的語氣,“你到底是誰!?”
巫鹹錯開最高神主,與紗簾外的犬封支對視一眼,雙手往後握住,用似笑非笑的語氣,感歎般的。
“我不過是一個無名之輩,如果你硬要追究,那我不如反問一句”
在最高神主的陰鷙中,巫鹹抿唇,“你還記得大子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