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了牛車，遠遠地望見家門口的大門檻上坐著個小人兒，小人兒望見自己，飛快地奔過來，中間走的不是很穩，還有些打晃“阿姐，你可回來咧，我都等你好久了。”
    “不是和你說了自己在外麵嗎？拍花子給你拍走。”
    “沒事的，阿姐，我就在門口，沒去村口，拍花子才不敢進來呢？”
    牽著小弟弟進門，把背簍放在灶坑，隨手把糖塊給弟弟，掀門簾進了屋。“娘，現在還難受嗎？藥喝了嗎？”
    “藥喝了，感覺舒坦多了。今天趕集沒啥事兒吧？”
    把剩下的二百二十文交到母親手裏，“沒事，趕集能有啥事兒呀，我隨娘也去過不少次了。”
    “這剩下的錢，你就拿著吧，現在我病著，這日常花銷都交到你這隨用隨花，把衣櫃挪開，後邊的牆上有個洞，洞裏有個盒子，你去給拿來。”
    王卉娘依言走到衣櫃旁邊，吃力地把衣櫃挪出一個縫隙，果然在衣櫃下邊的牆上看見了一個不大的洞口，拿出一個成人巴掌大的盒子，交到陳芬手上。
    斜靠在床上的陳芬伸手接過盒子，打開從中拿出一兩銀子交到卉娘手上，“這銀子你拿著，地裏的白芷金銀花都到了該收的時候了，再晚就耽擱了藥性了，先拿些錢去找你趙叔（趙人牙）再多雇些人，這些天抓緊搶收，十天後的下個大集，拿到回春堂去，再晚可不行了，這幾天我也感覺身上爽利多了，在家幫著炮製些藥材，咱娘倆辛苦些，隻是苦了我的兒，才十歲就要受這般哭。”陳芬說著手摸向卉娘的頭上眼中滿是憐愛。
    “娘，我這才不苦呢，你看劉嬸子家的英娘，從小就被使喚著幹活，我長這麼大早就該幫幫娘了。娘你歇著，我去找趙叔說這事，明天就開始搶收”卉娘朝著陳芳笑笑，拿著藥碗出去了。
    這趙人牙雖然叫做人牙其實和城中買賣人口的人牙並不相同，他是十幾年前南方水災逃難到西溝村的，為了盡快融進村子裏倒插門進了村裏王屠戶家，娶了王屠戶的獨女荷花嬸子，跟著王屠戶賣了十幾年的豬肉，王屠戶死後繼承了王屠戶的豬肉攤子。村子裏人窮，沒幾個人能吃得起多少豬肉，當時王屠戶隻有一個女兒，自然沒有多少花銷的地方，才幹了一輩子屠戶。可是趙人牙幹了幾年之後，婆娘肚子爭氣，一連串生了三個小子，家裏一下子就緊巴起來了。趙人牙依靠著這麼多年賣豬肉的人脈，和城裏大部分做生意的都說過話，幹脆當了個人牙，隻不過他這個人牙不賣人，隻是把十裏八村有閑空的老少爺們登記，給這些人在城裏或者其他村子找活幹。趙人牙認識人多，又特意和城裏需要短工的地方，像是餐館碼頭之類的地方打過招呼送過禮，就把找人的事包下來了。平時村裏人單獨出去打短工給錢少不說，人生地不熟的有時候還會挨欺負，現在趙人牙把這事包下來了，打工的不會被欺負，趙人牙又從中收了不少介紹費，一舉兩得，再加上過年沒事幫十裏八村殺豬掙得也不少。
    卉娘來到趙人牙家的時候，荷花嬸子正在澆院子前麵的菜地。“荷花嬸子，澆地呢？”
    “誒呀，卉丫頭來啦，快進來。”荷花嬸子把瓢放在水桶裏，雙手往身前的圍裙上擦了擦，從菜地中出來，把卉娘往家裏領。“卉丫頭又是來雇人的吧，走，你趙叔正好在家呢。”老趙快出來，卉丫頭來了。
    趙人牙聽見聲音抱著剛五個月的老四從屋裏出來，“卉丫頭來啦。”把老四遞給自家婆娘與卉娘在院子裏說話。
    “趙叔，我想問問趙叔現在有沒有人，我家那十畝地的藥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想找些熟手給收上來。”
    “是該收了，你爹在的時候也每年都這時候收，你放心叔給你找的人肯定以前給你家幹過，你爹以前收藥材差不多是要七八個人，卉丫頭今年想要多少人啊？跟叔說，叔給你找好。”
    “趙叔，今年我爹不在，我想再多雇幾個人，今年就雇十個吧，我家那十畝地啥時候收完啥時候算。”
    “行，明天我就張羅著人過去，還是老價錢一人一天六十文，晌午飯自帶，你看行不？”
    “行，趙叔說了算，那趙叔您先歇著，我就先回去了，家裏還等著做飯呢！”
    趙人牙轉身進屋，從灶坑燒火的荷花說，“他爹，這王信走了，你也不說著照顧照顧，人家王信在的時候可沒少請你喝酒。”
    “唉，我何嚐不想照顧照顧，可是咱家這日子也不富裕，又剛添了這小四，再說了，以前給他家幹活一天六十文還要管頓飯的，現在我想著她家也沒個做飯的人，已經讓自己帶晌午飯了，幸好現在城裏活兒少，讓自己帶飯估計也都沒啥意見。”
    “唉，家家日子都不好過呀！想以前王信在的時候，人家那日子誰不羨慕，再看看現在這孤兒寡母的，也是愁人。”
    “那可不，可別操心別人了，咱自己都顧不過來自己，做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