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我原來家裏是……做過茶葉生意，所以……”
    方念結結巴巴，看著麵前的清茶說，他心念飛速流動，該怎麼說！？該怎麼說才能蒙混過去！？
    “有朝廷貢茶資格的，當下也不過就幾家茶葉大商罷了，你是哪家出身的？六安的孟家？臨安的蘇家？總有個名號。”青長夜淡淡說。
    “……師父……師父不要多問了。”方念實在編不出借口，隻能緊繃說：“師父就算問了，也得不到真話。隻是我對師父是沒有異心的，這點請師父放心。”
    這話以徒弟的身份對師父說出來，正是極大的忌諱，但方念顧不得了，他不想把青長夜拉進他的計劃裏，連累師父，也不想騙青長夜。
    “是有不得不瞞著真實身份的苦衷麼？”青長夜表情不喜不怒，隻是懶懶問了他一句。
    “是。”方念咬牙說，低頭深深行了禮：“師父原諒我。”
    “原來如此。”青長夜說：“也罷，想說的時候，你自然會說。去吧。”
    方念怔了一下，他以為師父會著惱，修真界是個最講尊卑資曆的地方，徒兒在師父麵前不該當有任何隱瞞，任何秘密。要換原來帶他的師父凰臨的脾氣，不把他在三清殿裏罰跪幾晚是脫不了身的。
    他也顧不得太多，身上還有事，就拱手謝了師父，轉身快步出了止水院。
    方念一路走到華芳閣去找小月，想趕在太後壽宴前給她叮囑幾句，剛走到華芳閣不遠門前，卻遠遠聽到淒厲哭聲傳來。
    小月正跪坐在地，頭發也是扯散了，眼睛腫得像個桃子，正不斷慘叫，身前兩個女官柳眉倒豎，拉扯她起身，又是狠狠一掌抽到她的臉上。
    周圍數十位新入宮的秀女都遠遠看著，麵露懼色，都不敢上前來拉扯阻止。
    後宮女子最在乎最寶貝的，莫過於嬌嫩年輕的臉龐，這樣在大庭廣眾前動私刑，是最顏麵盡失不過，也足見來人的驕橫跋扈。
    方念皺眉一看，立在幾個太監身後，滿臉怒氣的正是另一位衣著華貴的女子，並蒂蓮花百步裙，絲綢鵝黃儒襖，披了件賽火苗般的紅狐披風，正是與文妃比鄰的萬華宮主人，麗妃。
    方念對這女人最為熟悉不過，這女人正是兵部尚書孫典的三女孫笑，是白如雪的閨中密友，兩人一起進宮，一模一樣的驕橫跋扈，果然物以類聚。
    麗妃雖不算容顏絕美，但那雙點墨般的大眼睛卻很是靈動，在風弘內宮中也很得寵。
    如果要扳倒白如雪，這個女人恐怕也會是前路上的絆腳石。方念幽暗想，上前一步深行一禮說：“小道見過麗妃娘娘。”
    “本宮正在管教人，容得你插嘴！？有多遠給本宮滾多遠。”麗妃柳眉倒豎。
    “娘娘，這位可是靈霄派長老的愛徒。”她身邊的內侍太監連忙輕聲說：“靈霄派中人素來在宮中受陛下看重，娘娘切不可如此！”
    “……你來有什麼事？這裏無需靈霄派中人插嘴。”麗妃聽那太監一說，也隻得收斂了幾分怒氣，皺眉看方念說。
    “小道本不該幹涉內宮之事，可這位才人正是小道的堂妹，這才上前詢問，是否她做錯了什麼事衝撞了娘娘？我定當彌補。”方念說。
    “賠？！你區區一個修真弟子，賠得起本宮的東西？”麗妃傲慢笑道，把一枝明珠海棠花簪往地上一擲，冷冷說：“這花簪是本宮入宮時陛下賜的，百片花瓣，全是珍珠綴的，葉片全是翡翠鏤金，瓣兒上的露珠還會顫！這賤人故意衝撞本宮，將這簪踩壞了，恐怕她拆了骨頭也抵不了簪上一顆珍珠！”
    方念仔細看地上那海棠花簪，果然美輪美奐，花瓣脈絡鏤金紋繡，竟如真花一般，露珠剔透晶瑩。隻是現在花瓣一側被踩癟了，看起來失了一半顏色，麗妃說得不假，這簪子看起來確實價值連城，重金難求。
    “麗妃娘娘，給小道一個月的時間，必定還娘娘一枝一模一樣的。”
    他心念流動，隻能先把哭泣的小月扶起，說。
    “一個月？若你到時賠不起，又該如何是好！？”麗妃怒目說。
    “到時候，小道和小道的妹妹，就任由娘娘發落。”方念低眉順眼說。
    麗妃身後的內侍太監有些坐立不安，他知道這些修真界中人來頭匪淺，不好多惹，又知道青長夜的脾性和來頭，但卻不敢勸說主子，臉色極是難看。
    “好，一個月後，本宮就看你跪在本宮麵前當狗的模樣兒。”麗妃不怒反笑，狠狠盯了方念一眼：“來人！送本宮回宮。”
    小月仍是泣不成聲，方念一看，她臉頰已經紅腫得不成樣子，嘴角也打破了，一直流血。
    他把小月扯到禦花園假山後，周圍的秀女都竊竊私語散去了，方念取了帕子浸濕水給小月敷上臉，低聲說：“這樣受了一次欺負，以後你還願不願再受這樣的罪？”
    “麗妃娘娘剛剛是真要殺我！”小月哭道，不住發抖：“我寧願死，也不要再受這樣的罪了，她仗著自己有錢有權勢，把我們這些新來的當成豬狗一般，天天踩在我們頭上……”
    “按我說的做，宮裏就不會有人再敢欺負你。”方念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兩張吹雪符塞進她手裏。
    “這是什麼，方大夫？”小月疑惑說。
    “沒過幾天就是太後壽宴，先前你在舞坊練過舞，是吧？我會盡力給你爭取個機會。”方念說，緊握住她的手：“記住，按我說的做。等會兒，我會仔細告訴你該怎麼做。”
    “可是，我……我有點怕，方大夫……”小月顫抖說。
    “小月，你是在幫你自己，也是在幫我。”方念沉聲說，握住她肩頭：“宮中就是這樣，你不去惹人，人人都要踩到你頭上，敢出頭，才有被別人瞧得起的機會，你願意一輩子被麗妃娘娘這樣欺淩？或許有一天，她輕而易舉就能拿了你的項上人頭，沒人會多過問半句！”
    小月看著他，想了想，擦去眼淚，還是咬牙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