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的會客室並不大，十平米的麵積，隻有一張粗陋的桌子和麵對麵的兩把木頭椅子。
    渠陽坐在椅子上，兩隻手互相交叉放在桌上，安靜如雞。
    賀慎大大咧咧從室外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下，渠陽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他目中無物焦距散亂。賀慎拖動椅子的聲音像把他嚇到了似的，身軀猛然一震，不知飄到哪裏的魂魄回了神，再抬起頭，轉眼便露出一個文質彬彬的虛假又得體的微笑。
    賀慎掏出煙盒，往嘴裏塞了一支，目光看向渠陽，似是征求他的意見。渠陽微笑著做了個請便的手勢，依然維持著貌似的平靜和貌似的文雅。
    借點煙的機會，賀慎上下打量了一番渠陽，他的身上不是拘留所統一配發的服裝，而是一身名牌休閑服，頭發一絲不苟地梳背在腦後，金絲眼鏡依然明亮幹淨，賀慎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顯然，在這裏，他依然得到了與眾不同的特權照顧。
    賀慎用夾著煙的手指翻了一會兒手機，抬頭問道，“渠陽，本月12號我對你進行例行調查的時候，你嚴詞否認了夜總會裏存在買賣毒品和容留他人吸毒的行為，既如此，對警方昨天突擊檢查的結果，你又作何解釋？”
    渠陽習慣性地扶了扶鏡框，眼睛透過一塵不染的鏡片，直視著賀慎，沒有任何惶恐不安的緊張情緒，“賀隊，不管您信不信，那天我說的都是真的。和您說句實話，要是在三年前，您說我的場子裏不幹淨，那有可能，但是現在，絕對不可能。”
    他把手交疊著放在大腿上，微微後仰靠著椅背，非常放鬆而篤定地說道，“一定是有人陷害？”
    “哦？”賀慎一隻手肘支著桌子，探了探頭，“陷害？誰會陷害你？”
    渠陽沉默了幾秒鍾，用一種戲謔的表情看著賀慎，“賀隊長，您何必明知故問，政治，您難道不懂？陷害我的人，真正針對的是我的父親。”
    賀慎似笑非笑，他還真不懂政治，也從沒想過要在那上麵浪費一粒腦細胞。
    桌上沒有放置煙灰缸，他索性把煙灰磕在地上，漫不經心地問道，“警方在對死者劉富興進行屍檢的時候，發現其腸胃裏有過量的三唑侖殘留，而你的辦公室裏搜出來的也恰恰是三唑侖，這難道是巧合麼？如果你說栽贓，那麼，究竟針對的是你的父親，還是你，我看還不一定吧？”
    賀慎聲音不大，甚至是溫和的，渠陽在他溫和的聲音裏剛開始仍不以為然，但也僅僅是一分鍾，他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如紙，眼簾不可控製地抖如篩糠，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令他恐懼的事情。但這人太會掩飾和調節情緒，也隻短短的十幾秒後，他已經回複了自然。
    渠陽的緊張落入賀慎的眼中，賀慎其實有一點兒也不明白，他調閱過記錄，ENJOY數年間在無數次突擊檢查中都能幹幹淨淨地全身而退，和渠陽父親渠向東的信息來源有絕對的關係，但為什麼這一次就留下這麼多罪證和把柄呢？難道真的隻是因為渠向東的位置搖搖欲墜麼，他不完全相信。破船還有三斤釘呢，關係網哪那麼容易斷？除非，真如渠陽所說，有人故意為之！
    渠陽推了推因鼻冀出汗而略微下滑的眼鏡框，“賀隊長，我看您還是不必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劉富興死的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他即使服用過量的三唑侖，也是離開ENJOY之後，和我無關……”他站起身，“我累了，要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