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慎搖下車窗，一眼便望到向他走來的男孩。
    圖書大樓的台階冗長而寬闊，稀薄的天光在奚雙眼中投出金色的光斑，白衣黑褲的男孩逆著夕陽一步步向他走來，這一幕溫柔美好，像極了文藝電影中最浪漫懷舊的動人場景，以致於多年以後，每當想起奚雙，率先湧上心頭的不是噬骨之痛不是悔不當初，而是他藏匿於周身戾刺之下，還肯給予的些許溫存。
    賀慎打開車門，快走了幾步，接過他手中抱著的一大摞書，奚雙偷偷覷他一眼，彎眉道了聲謝，就著賀慎打開的後門，鑽進了後座。
    駕駛座上的王小萌扭頭衝著奚雙露出一口白牙，“你好，我是王小萌，賀隊的手下。”
    奚雙被他毫無城府的笑意所打動，也露出了輕淺的笑紋，“你好，我叫奚雙，是……”
    “是我的小朋友……”賀慎邊關車門邊截住了奚雙的話。
    “小朋友？”王小萌一臉蒙圈兒，瞅著頭兒，無聲嘀咕：小朋友，小朋友是啥意思？
    賀慎輕拍了他後腦勺一掌，“開你的車吧！”
    賀大隊長心有戚戚焉，他既不想說奚雙是他的房客，又不想簡單以朋友定義，當然更不能說是暗戀對象，因此心情糾結得難以名狀。他不說，奚雙更是把自己當啞巴。
    賀慎瞥了眼後視鏡，小朋友支著下巴望向窗外，繁華的街景從他咖色瞳膜上飛速掠過，化作淡金色的流光，一閃而逝又生生不息，他唇角抿得有點緊，眼摺顫動，不知在想些什麼，但顯然與窗外的風景無關。
    肩膀支楞起寬大的短袖T恤，顯得他越發瘦削，賀慎深深地吸了口氣，化作無聲歎息緩緩流出。身邊坐著的兩個年輕人，像錄音機裏兩首風格迥異的歌曲，一首挾著明快的鼓點，青春洋溢，一首裹著悲傷的樂符，轉眼沉寂。
    “停車”，賀慎收回視線，突然說道。
    王小萌打了右轉，停靠在臨時停車線上。
    賀慎道，“小萌，自己打車回去，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兒做。”
    “好嘞！”王小萌和奚雙飛快地打了個招呼，背著電腦背包跳下車跑走了。
    奚雙在想，賀慎要去辦事，自己是不是也應該下車，還沒等他問出口，賀慎已打了轉向，駛回了機動車道。
    額頭抵著冰涼的車窗玻璃，奚雙極力想看清賀慎的表情，無奈隻能看到一個喜怒莫辨的側臉，他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他下午那場無名怒火消了沒有，所以，一時半會兒沒敢吭聲。
    “在想什麼？”賀慎冷不丁開口問。
    奚雙縮回腦袋，“我在想，您合著不能把我給賣了吧？”
    賀慎聞言，“噗嗤”地笑出聲來，“今天是不行了，倉促之間，還沒找到買主……”
    奚雙也跟著笑，看來，氣兒放完了呀！
    “慎哥，我能問問您，找晏師姐有什麼事兒麼”，大概覺得有些不妥，他又說道，“還是算了，我知道，你們警察有保密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