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掉一身的牛奶沐浴液的泡泡，抬起手腕想聞聞味道，會不會也像濂昇一樣香香的。那條纖細的胳膊一抬起來，那些細長發白的密密麻麻的紋路就暴露在取暖燈下，有些晃眼。他連忙把胳膊放下，藏在水裏，用指腹撫摸著那些細細密密的刀片劃過的傷痕，朝屋外喊一聲：“阿卿，我好了！”
    濂昇聞聲走進浴室用浴巾裹住他就抱出去扔在床上。
    脫去衣服的樂伶逍透出一股病態的瘦弱，比起先前在沙發上喝番茄汁模樣魅惑引人犯罪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濂昇看著眼前這人幹枯的體態隻覺得沒有食欲，甚至又衍生出那種令人厭惡的罪惡感。
    樂伶逍被濂昇盯得心裏發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他怯怯地縮到角落拉著薄被往一絲不掛還沾著水汽的身體上裹。
    濂昇揉揉了太陽穴，輕歎了一聲，幾不可聞。
    完了，樂伶逍暗叫不好，濂昇這幅不耐煩的樣子就是不高興了，說不定自己又要去睡儲物間了。他卻不再似從前那麼害怕，他隱約記得那條舊舊的氈子下還藏著白嗣希給的糖果，它們會陪著自己的。
    可跟那些糖果比起來，他更寧願留在濂昇身邊。
    “睡吧。”濂昇說。
    床頭的開關按下去，屋子裏的燈光熄滅，突然的黑暗讓樂伶逍覺得這屋子像是一個巨大的儲物盒子，盒子空曠得隻裝下了一張薄薄的床墊。還是太空了，盒子太大了，本該裝更多的東西來填滿它，而不是像這樣太空廓了顯得寒冷。這間屋子，這棟房子都太空了，空得不近人情，隻是冷冰冰的建築，從不是一個家。
    “冷嗎？”濂昇靠近的體溫，讓這個盒子又滿了一點。
    他被濂昇從身後擁住，將他拉進溫暖的懷裏。
    他總覺得自己是個不完整的，他的身體死掉了一半，好在他的上半身還是活著的，還能感受到濂昇的溫度和愛撫。
    眼睛很快適應了黑暗，有月色從方格子的窗欞裏滲進來，在空蕩蕩的地板上投在一大片白色的亮光。
    “我想在後院種一大片絲瓜，等它們開花的時候藤蔓會爬到牆上，阿卿一推開窗就能看見了。”他望著那個透亮的窗子，語氣溫柔又帶著憧憬，像是在念一段獨白。
    “好，我明天就去買，還有葵花種子。”濂昇把他抱得更緊了。
    “還有南瓜。”他說。
    “好，還有南瓜，冬瓜也種。”濂昇的下巴扣在樂伶逍瘦弱的肩膀上，一雙手擁著他排骨似的身體，呼出的氣吹打到他耳朵上癢癢的帶著從未有過的柔情。
    樂伶逍幻想著雜草叢生荒涼的後院被那些他親手種的瓜果覆蓋了，滿園都是豐碩的果實，一幅欣欣向榮的景象。他躺在濂昇的臂彎裏，手指抓著濂昇強壯有力的胳膊慢慢困意襲來。
    懷裏的人呼吸均勻，濂昇有些睡不著，或許是詹姆斯教授的邀約太振奮人心，讓他興奮得神經久久平靜不下來。亦或是關燈前樂伶逍身上那些新舊疊加的傷痕刺痛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每次在氣頭上下手那麼沒輕重的，打他關著他餓著他……雖然他好久都沒再對失去記憶無法反抗的人動手，轉而使用冷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