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牛排的刀子許是頓了，半天也割不開盤子裏的肉，當初那些刀子割在自己身上可是鋒利得很，一刀下去就是一個豁大的口子。
    他拉鋸了半天也割不開那塊香味四溢的肉，索性扔了刀子用手抓起來送到嘴裏啃咬著，像一條饑餓的流浪狗。
    牛排火候過了柴得嚼不爛，費牙。
    他放棄了濂昇辛辛苦苦煎的牛排，在心裏蒙上一層負罪感。
    為了減輕這層負罪感，他艱難地推動著輪椅在廚房轉悠，洗了碗碟和砧板，將灶台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案台沒有一滴水漬，光可鑒人才收手。
    做完這些後，他鬆了口氣，伸手在水槽裏摸了一隻西紅柿回到客廳打開了電視。電視上是濂昇給他下載好的影視劇。
    其實那些片子他已經翻來覆去看過幾十遍了，也許濂昇不知道他有多閑，有多少難捱的空白時間難以打發。儲存在電視裏的影片已經不足以排遣那些流逝緩慢的時光了。
    這棟空蕩蕩的三層房子，上有閣樓下有地窖，後麵有假山和水塘，那是一處荒廢的花園。房子前麵是一片寬闊的草地，因為疏於打理，那些雜草便肆無忌憚地橫生蔓延，瘋漲的雜草使這座莊園看起來更加荒涼了，像鬧鬼的禁地，搖搖欲墜。
    房子裏沒有網絡，沒有數字電視，那台鑲在牆壁上寬大的液晶電視隻是一個擺設，連個新聞頻道都收不到。
    他沒有手機，也沒有朋友要聯係，就連客廳裏那台紅色的座機電話他都很久沒有撥出去過了，不過濂昇的號碼他還是爛熟於心。
    時鍾滴滴答答走了兩圈，屋外開始噼裏啪啦下起了雨，狂風大作，吹得屋外的樹子發出陣陣嗚咽聲。
    樂伶逍找了條毯子搭在腿上，水槽裏的西紅柿已經被他摸了三個了，正當他打算去摸最後一個時才發現廚房沒有關窗戶，雨水灌進來砸在鍋裏啪啪作響。
    他坐在輪椅上，窗口離得他有些遠，他費力的勾著身子半天也沒夠到，最後掙紮著起身猛地栽到地上。
    雨水從窗口順著案台砸到他臉上，他手指摳著案台的邊緣費力地想支起身子，可躺在地上的兩條腿死死的拽著他，使他又再一次跌回到地上。
    “沒用的廢物！”他遷怒那兩條沒有絲毫用處的腿，用拳頭一下下砸在腿上，那兩條蜷縮的腿像沒有羞恥心的無賴，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嗬嗬嗬嗬……”他兀自笑了起來，早上來家裏借工具的男人就是一個騙子！
    那個年輕的男人冒昧地上門打擾時，樂伶逍像往常一樣將輪椅停在門口的屋簷下。
    “不好意思，我的車胎漏了，能借個工具嗎？”
    樂伶逍沒有任何戒心，他好久沒有見到除濂昇以外跟他說話的活人了，況且那個戴著窄邊眼鏡麵目清秀的年輕人看起來很和善。
    “儲物間裏應該有，不過你得自己找，我行動不方便。”
    年輕男人繞過木柵欄踩著草地走近才發現樂伶逍坐著的是輪椅，樂伶逍給他指了儲物間的位置他就自己進去找了。
    樂伶逍就坐在屋簷下看著男人蹲在地上用千斤頂撐起了那台底盤有些低的白色梅賽德斯，從後備箱把備胎摳了出來，蹲在地上轉動著輪胎扳手擰下了螺絲，將備用輪胎換在了右前輪上。
    地上的露水還未幹透，男人歸還工具時在前院的雜草上掃了一褲腿露水，褲腿濕噠噠地粘在腿上的有些不舒服。
    男人把工具放回儲物間出來，站在樂伶逍待的屋簷下的木板上蹬了蹬腿。
    “山裏太陽露頭晚。”男人看向樂伶逍目光的方向說。
    “是啊，隻怕今日不會出太陽了。”
    “家裏就你一個人嗎？”男人隻是隨口一問，心想他一個殘疾人獨自在家諸多不便。
    樂伶逍開始警覺起來，萬一這人是壞人，憑自己一己之力肯定是打不過他。
    “他買早餐去了，快回來了。”他隨便扯了個謊，濂昇夜班還沒回來。
    “你這腿……？”白嗣希是職業習慣，他的好多病人都是坐輪椅的。
    “車禍，殘了。”
    濂昇說是車禍，其實樂伶逍不記得了，他醒來就在這座莊園裏，在他記憶裏他睜開眼看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人就是濂昇，身邊隻有濂昇。
    那時候他的腿已經看不出新鮮傷痕了，濂昇說是他救了他帶他回來的，說他癱了，本來要截肢的，是濂昇竭力保住了它們，卻是再也不能用的擺設。
    他所有的記憶都是濂昇一點一點幫他拚湊的，濂昇說他是個沒文化的孤兒，是在路邊餐館洗盤子的小工，是個一無是處的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