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遠郊醫院的相見
    初春的陽光，燦爛溫暖。通向遠離市區的醫院的公路上，一輛轎車飛馳而過，打破清晨的寧靜。高速的汽車在醫院門口遽然停下，發出尖銳的刹車聲。車門打開，走出一個女人纖細的身影，她一下車就迅速衝入醫院大門。女子一身白色的職業套裝，臉上畫著淡淡的妝，卻掩不住滿臉的疲憊，她焦急地穿過大樓，走進住院區。
    麵對住院區裏一棟棟相似的別墅式建築，第一次來的林嵐發現自己迷路了。她掏出手機，飛快地撥通了電話："古柏，我已經到住院區。但找不到路了。……恩，我在一個湖邊，上麵有坐木橋，對。……好，我在原地等你。"她合上手機，快步走上眼前的木橋，站定等人。
    不一會兒，遠處出現一個年輕的長發男人，快步跑向木橋。她連忙下橋，朝男人來的方向迎了上去。"林嵐，不是說要明天早上到嗎？怎麼提早那麼多？""我把事情都緊急集中處理了，然後和張助理交代清楚，就提前回來了。別問那麼多，林寒怎麼樣？""還是老樣子，你別急，我領你過去。"說完，兩人一前一後沿男子跑來的路快步返回。
    乘電梯來到4樓後，林嵐的腳步放慢了。她已經整整5個月沒見過林寒，尤其在發生了那麼重大的事後，她不敢想象妹妹現在的模樣。四天前接到古柏的電話，對她來說仿佛晴天霹靂，她一直全心守護的妹妹受到那樣慘重的傷害，作為姐姐居然那麼晚才知道，她甚至恨自己為什麼當時沒有堅持帶林寒到美國，為什麼上次見麵時那麼粗心沒有發現林寒在談戀愛，為什麼最後的一次通話中又有聽出林寒聲音裏的異常。因為忙，的確她在美國總公司有忙不完的工作，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掌握集團的一切，製衡那些居心叵測的老狐狸。父親不在後，集團內的各股勢力便紛紛有了蠢蠢欲動的跡象，忠心的元老雖不少但力量不夠又缺少有利的核心，妹妹心思單純不諳於這些勾心鬥角，出麵必定會被這些老奸巨猾的董事有可乘之機，所以她必須挺身而出，她和妹妹手中有將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這兩年父親生病期間她接觸了不少的集團事務算是有了些了解，加上她是林氏和韋氏的共同繼承人，由她出麵主持，兩方都沒有什麼好講的。唯一擔心的是她不能保證自己還有多少時間，萬一突生意外在集團內部整合穩定之前，妹妹要如何接手--因此她沒有選擇，隻能加快改革節奏和強度，大動易亂，這一年來耗去她所有的精力和時間，無暇顧及林寒，原本以為林寒乖乖地在念大學出不了大事，怎料到她會遇人不淑愛上不該愛上的人，遭遇到這一切？接到古柏電話後，她的大腦便呈現一片空白，隻剩下立即回國的念頭，該死的是作為總裁不是說走就走得了的，公司的事絆住了她的腳步，害她整整3天3夜沒睡，陀螺般地處理了手頭所有的事，把工作和高助理交代完，才登上深夜回國的班機，一下飛機回到住處扔掉行李，就立刻按照古柏給的地址飆車來到市郊的醫院。她想盡快看到林寒，看看她的情況到底如何，問清楚究竟這一年發生了什麼，那個男人是誰--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身邊，陪伴她，照顧她。而離病房越來越近，她的腳步卻越來越重，越走越慢，莫名的害怕在心頭積聚。"林嵐？""恩？"林嵐停住腳步，古柏走回她身邊："怎麼啦？""沒事。古柏，林寒到底怎麼樣？我想要有個心理準備。""林寒不好。""具體說。"古柏重重歎了口氣，才開口道："除了電話裏說的因為小產身體虛弱外，林寒的精神也很差，不說話，好像還不認人……"林嵐神色一滯，"林嵐，我有負於你的托付，真的對不住。"古柏發自真心的道歉。"不用道歉，古柏，你不欠我們什麼，你沒有錯，錯的是那個男人。"林嵐走到他身前，"我們走吧。"
    推開房門，林嵐在古柏前走進病房，看到的是這樣一幅景象：穿著鵝黃色病服的林寒光著腳雙手抱膝坐在窗台上，努力把自己蜷縮成一個小點。兩個小護士圍在邊上，想勸她回到床上，又怕她想不開突然做傻事。聽到兩人進門，仿佛來了救星，一齊回頭盯著他們。古柏也沒想到才離開幾分鍾就會出事，正想上前。林嵐已經先他一步，走向林寒，她很快越過護士，來到窗台邊。護士沒有阻攔，反而向後退了幾步，轉頭用眼神詢問古柏。古柏當然懂得她們的擔心，出事後林寒對人有很大的戒心，除了他之外的"生人"靠近都會非常緊張，伸手碰她會逃，強行和她接觸會哭，但是一直一言不發，連對他也不說話，他希望現在她的親生姐姐來了情況會有所不同，所以自己沒同往常一樣上前介紹，也示意護士不要阻止："不要緊。是林寒的姐姐。"護士們其實在見到林嵐的那一刻就已經猜到，所以才會不僅不阻攔還給她們讓出空間。
    林嵐站在窗台邊，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如同白玉沒有一絲血色，原本就偏瘦的身子更顯單薄，感覺到她接近，滿眼警惕地抬臉瞧她。"林寒。"聽她叫出自己的名字，林寒眼裏透出驚奇，仔細地打量她，逐漸露出迷茫的神色，似乎在考慮眼前的陌生人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林寒生疏的表情讓林嵐心驚，她不願相信一直相依為命的妹妹會露出視她為陌路的表情，習慣性地伸出手想去摸妹妹的頭。林寒像觸電一樣迅速縮回窗台一角，害怕地低下頭不再看她。"小寒，是我啊。我是林嵐，你姐姐。你不記得了嗎？"林嵐激動地跨上一步，雙手抓住妹妹的肩膀，要她抬頭："你看著我，我是你姐姐，林嵐啊！"林寒被迫抬起頭望著她，有些懷疑。林嵐發現了妹妹的動搖，坐到窗台上摟著她的肩，柔聲說："小寒，你看看我的臉，是不是很熟悉？"林寒沒有回答，卻抬手撫上她的臉，緩緩地摸著她的眉、眼，然後是鼻，嘴唇，反複細細摩挲。林嵐真的很不想破壞氣氛，但是胃實在痛的太厲害，漸漸有點支持不住，她不禁皺起眉頭。林寒舉起手輕撫她微皺的眉頭，稍稍靠向她，有些擔心地望著她。見妹妹露出憂色，她不自覺地開口安慰她："別擔心。我隻是趕得太急，沒吃早飯，才有些胃痛。沒事的，小寒。"前幾天她急於處理公司事務，沒顧上好好吃飯，昨晚又急著趕去機場連晚飯都忘記了，現在胃痛才想起，而且本來強忍著還好現在被人發現了，感覺就刺痛得更厲害，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她微微彎下身子，希望可以緩解一下疼痛。林寒被她收緊的雙手抓痛了肩膀，卻不在意，慌忙伸手在她身上摸索。"藥，對吧？我忘在家了。"她勉強地擠出笑容回答，"小寒，沒關係的，一會就好。"古柏見林嵐不舒服，對身旁的小護士關照了幾句後快步跑出病房。林寒脫開姐姐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傾身湊近她，讓她能夠靠在自己身上。
    古柏飛跑出房，到樓下便利店買好熱牛奶回來時，就看到林嵐靠在妹妹身上，林寒的手摟著姐姐，姐妹倆就這樣擁抱著，陽光灑在兩人的身上，染上一層溫暖的光暈。他懸著那麼多天的心終於可以稍稍放下：至少林寒一點不排斥林嵐，她喜歡和林嵐在一起，也許她仍然記得林嵐，情況並不像他預想的那麼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