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分手後，一切又回到開始前
    吃完飯，兩人從餐廳出來。汪婉儀堅持不要易天行開車送她回家，於是兩人在餐廳門口分手。易天行幫她叫了車，目送她搭車離開後，才取了車回到自己的公寓。
    衝完澡，易天行坐在床邊拿浴巾擦著頭發，瞥見床頭的鍾閃爍顯示著“21：10”，估計此時婉儀應該到家了，他抓過床頭的電話撥了她的手機號碼。
    “喂，天行。”電話很快接通了。
    “是我，到家了嗎？”他繼續擦著頭發。
    “剛到。怎麼啦？”
    “沒事。”
    “打來確認我是否安全到家？”
    “恩。”
    汪婉儀有些無奈，他表達關心的方式總是好像例行公事，沒有戀人的親昵，硬邦邦的，達成目標後就惜字如金，不會主動找話題，別人提起話題也都用最有效率的一兩個應付過去。“沒有別的話對我說嗎？”沒辦法，她還是對這塊“石頭”保有突然開竅的幻想。
    “恩？”易天行用浴巾抹著濕發的手停下了，納悶自己難道有什麼應該向她交代。
    “算了，我想說你沒事的話，我就開始說我要和你講的事。”每次都這樣，她習慣性地轉開了話題。“提醒你吃飯時說的星期天到我家的事千萬別忘了。”
    “我記得。”原來是這件事，“明天我會通知方助理。”他撓撓頭，心下為難，他隱約記得那天的日程已經滿無可排。但是婉儀如此反複強調提醒，恐怕是汪老已下最後通牒。
    “那就沒事了。”得到向來重承諾的男友的保證，她就可以放心了，不然真不知怎麼和父親交代。“先別過，還有——”
    “恩？”他把毛巾扔到對麵的躺椅上，沒有立即掛電話。
    “我今晚很開心……晚安。”她說得很輕，右手局促地握緊了手機。
    “晚安。”他按下掛斷鍵。習慣性地在她之前掛斷電話，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印象中汪婉儀從來沒有先掛過他的電話，即使某次診所有急事她也對他說有事要辦不能再講電話了讓他先掛。有時他會好奇如果他不主動掛斷他們會不會一直講下去，不管有沒有話題。躺倒在床上，他仿佛聞到被子熟悉又感覺陌生的味道，多久沒有那麼早回來，從容地衝完澡，那麼舒服地躺在上麵。一個月，不一年，或者兩年，甚至更早，更早以前……
    “打來確認我有沒有安全到家？”熟悉的女聲，熟悉的問話。
    “恩。”他同樣回答。
    “就這一個字。你確定，沒有別的話對我說。”她聽起來很不滿意。
    “恩？”確定啊，應該沒有什麼事了吧。
    “易天行！”她生氣了，可是為什麼呢？
    “你，不想知道我的回答嗎？”回答，對了，今晚下班後他約她一起去吃夜宵，趁著醉意問了她那個他藏在心裏很久的問題——
    “如果我說很喜歡你，喜歡到想把你擁入懷中幫你遮擋一切風雨，你是否同樣，願意和我在一起？”她眨了眨眼睛，眼神絢爛美麗如同都市夜空的燈火，凝視著他認真的臉龐：“如果隻是很喜歡，我想我需要更長的時間考慮；如果隻是遮風擋雨，我想我也不需要幫忙；如果……”“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有點急了，伸手抓住她的雙臂，想要快些得到回複，又怕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不敢開口追問。她低斂了眼眸：“我是你第幾個想要擁抱想要保護的女人？”“我發誓，第一個。”她低著頭偷笑，肩膀微微抖動，“冷冷”地說：“男人的誓言最不可信。”但他被她假裝冷淡的語氣嚇慌了，沒有發現：“如果你願意，也會是最後一個，相信我。”他仿佛鼓起畢生的勇氣，問：“你的回答是？”“給我一段時間考慮。”她掙開他的手，轉身麵向馬路，揚手打車。“你不用急著回答，慢慢考慮。我可以等……”他好想咬掉自己舌頭，居然說出這麼違心的話。一輛出租車在她的麵前停下，她拉開車門，回過頭笑臉盈盈地望著他：“我先走了。你也喝了酒，不要開車。打車或叫司機來接你回去。”她上車，關上車門。出租車很快啟動。他才被驚醒，衝向逐漸加速遠去的車：“我愛你——林寒，我愛你！”
    他的聲音發澀：“那，你考慮好了？”
    “恩。”她已經在車上聽到了她想要的內容，自然可以馬上回答。
    “你的答案是——”
    “如果你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真心的，那麼我願意。”
    “我真的可以等，但是要多久才算真心……”
    “易天行！不是這句。”她真的生氣了。不是這句？難道那句話她那麼遠在車上也聽到了？天啊，他喊得那麼想嗎？
    “是我走後，你喊的那句。”暈死了，這個死木頭。紅雲不知何時爬上了她白皙的臉龐，她輕聲喃喃道：“你若再說一遍，我就答應你。”
    “我愛你，林寒……”他又不是傻子，放在心上那麼久又剛剛大聲喊過的話怎會忘記。
    她臉上像是著了火，打斷了他的話，自己接下去說：“我愛你。”
    接著，一對紅著臉的男女，在不同的地點，一樣的時間，一樣握緊了話筒，一樣沉默了很久，很久……
    “喂，”他打破了寧靜，想確定她是否還醒著，來決定是否要掛斷電話。
    “恩？”她睡意濃濃，帶著重重的鼻音。
    “很晚了，掛電話，去睡吧。”
    “恩，我在床上呢。晚安，不過你不要先掛電話，要……等我睡著……才可以……我不喜歡聽嘟嘟聲，我不要那樣……不知結果的等待……不要又突然……孤單，不許掛哦……”她斷斷續續，越說越輕，最後沒了聲音，不一會兒電話那頭傳來淺淺的呼吸聲。
    她睡著了。他握著電話躺倒在床上，聽著她的呼吸，笑著入眠。
    一翻身，好痛。易天行從背後抓出罪魁禍首——無繩電話，隨手一扔。“砰”電話掉在地上，發出輕響。他，睜開眼睛，徹底清醒，愣愣地盯著天花板。夢，是夢，他竟然在有她的夢中沉醉，在夢中因為她的應允歡心雀躍，因為她的幾句話握著電話上床，聽著她的呼吸入眠，心滿意足……怎麼可以這樣？他不允許這樣。兩年多了，他應該已經忘懷，忘記了那雙明亮過都市霓虹的眼睛，忘了那張帶著紅雲的白皙的臉，忘記了她調皮地故意捉弄人的神情……一定是因為席君突然跟他提起看見她，所以日有所聞夜有所夢。一定是這樣。兩年的人間蒸發後，她真的會出現在寰宇附近——夢中，他沿著那條街狂奔，衝著駛遠的出租車大喊，靜靜矗立在街道兩旁的寰宇大劇院和再見咖啡館都見證了他熾熱癡狂的告白——“我愛你——林寒，我愛你！”
    臥室的燈亮著，一夜未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