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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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青無精打采地拎著書包從學堂走出,柳風飛正站在外麵等父親回家,見到她微笑一下,就算作打招呼了,他每次見到她都是這樣打招呼的,從前是因為他不能言語,現在卻是為了避嫌,他們很小的時候就訂立了婚約,孩子們都喜歡拿這事取笑他們。柳風飛小時候總是一個人在草地上躺著,一躺就是一整天,也不和其他孩子玩,除了性格怪異的楊博偶爾會對他說會兒話之外,就隻有張青青總是喜歡跑過去逗他,盡管他從來沒和她說過一句話,隻是微笑著看著她聽她跟自己講那些在他看來幼稚到了極點的事情。
後來,張青青慢慢長大了,再聽見別人說柳風飛是她的啞巴相公,她就開始害羞起來,也就不怎麼理柳風飛了。柳風飛自然也知道這些,後來他的啞疾好了,也從來沒有和張青青說過一句話,隻是在遇到她的時候對她一笑。張青青今天的心情顯然不是很好,白了一眼柳風飛,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柳風飛心裏明白,這一定又和自己有關,本來張青青是個很調皮很可愛的女孩,沒心沒肺的,若不是有人拿自己取笑她,她應該是會第一個從學堂裏活蹦亂跳著出來的。
飯桌上,柳風飛請母親給自己做一件白色的儒衫,柳安國一邊吃飯一邊問道:“幹什麼,想上學去?”
柳風飛笑著說:“上什麼學,我打盹的時候都能考個狀元。”
柳安國放下碗筷,說道:“吹牛,來跟我比比。”
“吃飯——”,柳夫人提高聲音說道,這句話就像命令似的立刻生效。
柳安國立刻端起碗,苦著臉搖了搖頭,對兩個兒子說道:“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們哥兒倆讀書嗎?”說完故作神秘的環視一周,就自問自答道:“書生隻有一個優點,其餘百無一用。”說著還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連連搖頭。
柳夫人似乎預感到了他要說什麼,帶著一點嘲笑的口吻說:“你還有一個優點嗎?”
柳乘風和柳風飛兄弟倆立刻會意,隻有柳乘風的妻子玉蘭還不明白,傻乎乎地追問道:“什麼優點。”
柳風飛笑道:“爹,您沒讓大哥讀過書,怎麼他也有這個優點。”
柳乘風瞪了他一眼,然後佯裝得意洋洋地說道:“那是爹教導有方……”還沒說完自己就笑得直不起腰來。
柳安國板著臉教訓兒子:“有什麼好笑的,天下都是女主在坐……”這也正是他無意仕進的原因,提起這個話題,輕鬆的氣氛一下子沉悶了下來。這時候玉蘭也大概猜出了他們在說什麼,雖然覺得好笑,見大家都默不做聲,也不好笑出聲來。
過了一會兒,柳風飛突然問道:“爹,青青她今天在學堂被人欺負了嗎?”
柳安國隨口答道:“我也覺得奇怪,不過是楊帆對她念了幾句《古詩十九首》,她怎麼就哭起來了。”他正覺得自己剛才不該提起沉悶的話題,此刻借機笑道:“看來飛兒真的是長大了,還知道關心自己的媳婦兒。”
柳風飛卻沒有在乎父親的說笑,而是若有所思地說道:“難怪她今天見到我好像有些不高興,您去和張爺爺說一聲,我……退婚。”
柳安國以為自己聽錯了,就問了一遍:“什麼?”柳夫人也放下了飯碗,說道:“胡說什麼呢,飛兒。”前幾年柳風飛是個啞巴,柳家倒是不止一次提出要退婚,張青青的爺爺張老四死活不同意,說就看重柳家人好,又知書達理的,委屈不了自己的孫女,不能因為孩子有點兒小毛病就出爾反爾。
柳風飛自己還是第一次提出這件事,誰都有些意外,他繼續說道:“我每年春分都……,假如有個意外,將來不是在害青青嗎?”
柳夫人連忙喝止道:“別亂說!”
柳安國沉吟道:“其實這也是實情,你也知道,我們不是沒有和你張爺爺提過,他不同意。”
柳風飛想了想,說道:“試試吧,我們說清楚一點,張爺爺也就明白了。”
柳安國想了想,點頭說道:“過兩天我帶你去說說。”
一大清早柳風飛就直接去了楊家,在門口遇到了正準備去學堂的楊帆,楊帆陰陽怪氣的高聲背誦著:“青青河畔草,鬱鬱園中柳——柳——風飛,你來幹什麼。”說完放肆的大笑起來。
楊家的宅子在村子的正中,是張青青去學堂的必經之路,柳風飛聽見楊帆這麼說話心裏就有些疑惑,回頭一看,果然她正好從自己身後經過,看上去滿臉的不高興。
柳風飛輕歎一聲,暗暗下定決心要及早去張家退婚,這麼想著,回身對楊帆笑道:“二少爺這麼勤奮,看來今年真要高中了。”
楊帆輕蔑地“哼”了一聲,說道:“我可不抱希望,就憑那個酸秀才,還能教出個進士?”
柳風飛微一皺眉,正準備從他身邊過去,突然看見楊博走了出來,在楊帆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說道:“臭小子你說什麼,還不趕快滾!”
楊帆雖然平時到處闖禍,卻很怕這個當大哥的,一句話都沒說,瞪了柳風飛一眼扭頭就走,楊博又叫道:“站住!”
楊帆聽話的回過頭來,問道:“怎麼了?”
“去幫我跟柳先生請個假,就說我和你柳大哥有事。”
楊帆指著柳風飛遲疑著問道:“柳大哥?”
楊博見他不太情願,有些不滿地喝道:“還不快滾!”說著一隻手搭在柳風飛的肩膀上,說道:“老柳,進去說。”
楊帆納悶了半天,一個少年從他的身邊走過,對他說:“走啊,楊帆。”楊帆道:“滾一邊去。”說完扭頭就走,留下向他打招呼的少年在那裏納悶。
楊博邊走邊說:“先等等,我去拿點銀子。”
柳風飛一愣:“幹什麼?”
“去玩玩,還有事情問你。”
柳風飛笑道;“我正好也有事情跟你說,那你快點。”說完就站在院中等他。
一會兒,楊博牽了兩匹馬過來,喊道:“走了。”說著牽著馬到了門外,將一條馬韁交到柳風飛手中,突然回頭問道:“老柳你會騎馬嗎?”沒等柳風飛回答又恍然大悟了:“你哥肯定教過你了。”
兩個人在村子周圍賽了一會兒馬,又在市集上瞎轉悠了半天。太陽就已經偏西了,楊博在別人麵前是豪門世家的紈絝子弟,對柳風飛,他卻從沒有表現出過常有的傲岸。
楊博提議先去吃飯,柳風飛說:“不是還有事問我嗎?吃完飯天就黑了。”
楊博一拍腦袋,說道:“你看我,都忘了。我們邊吃邊說。”不由分說就將他拉進了一家看上去生意很紅火的酒樓。坐在櫃台上的掌櫃一看到他們兩人進來,馬上殷勤的迎了過來,並吩咐夥計去將兩匹馬牽去喂飽。楊博拽著柳風飛,跟掌櫃到二樓一個靠窗的位子上坐下,不用吩咐,很快酒菜就端了上來,柳風飛好奇地問道:“王掌櫃,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吃什麼?”
掌櫃還以為得罪了客人,支支吾吾地答道:“柳……少爺,楊少爺每次來都是這個規矩,您要是不滿意,我馬上去換。”
柳風飛知道他會錯了意,笑道:“沒有,您去忙吧。”
掌櫃答應著,湊到楊博跟前說:“楊少爺,您要是沒有別的什麼吩咐……”楊博不耐煩的一揮手,掌櫃立刻離去。
柳風飛笑道:“看來你平常沒少偷著跑出來。”
楊博連忙陪笑道:“我那是……,回去可千萬別跟柳先生說,算我求你了。”
“你看我被你搞得哪兒還有一點文人的氣節。”柳風飛開玩笑說。
楊博哈哈大笑了一陣,說道:“說我是個文人還有人信,你一天書都沒念過,算什麼文人。”
柳風飛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點頭道:“挺好吃,算我被你收買了。”
楊博問道:“今天為什麼幫我逃課?”
柳風飛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誰幫你逃課了,我爹可不知道這事,回去你自己看著辦吧。”
楊博頓時急了:“柳先生不知道你還……”
柳風飛打斷他的話,說道:“是你要出來玩的,又不是我讓你來的。”
楊博苦笑道:“老柳,你比我還無賴啊,我算是服了。”
柳風飛停下筷子,想了想而後問道:“我問你個事情,過兩天你去終南山嗎?”
楊博隻顧吃菜,沒有理會他,柳風飛笑道:“你可還有事要問我呢。”
楊博一愣,笑道:“怪不得那幫小子我都不想理睬,單單就和你老柳對脾氣,咱們那真是叫臭味相投呀。”說著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繼續說道:“我是不想去終南山,怎麼你問這個幹嘛?”
柳風飛輕歎一聲,說道:“那天你也聽見楊盟主說了,我是必須去的。”
楊博點點頭,突然發問道:“對了,我爹上次跟你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柳風飛的眼神向窗外飄去,沉默了片刻,他淡淡一笑,說道:“我說那是上輩子的事情,你信嗎?”
楊博盯著他看著,似乎想要弄清楚這句話的真假,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一笑說:“我爹也是這麼說的。”
柳風飛歎道:“是我上輩子欠她的!”說著沉默了片刻,又繼續說道:“我一心隻想修道成仙,自以為大徹大悟了,如今卻……有這麼多的事情放不下。”說完輕輕搖了搖頭,平靜的笑容早已又回到了臉上。
楊博聽他說得有些傷感,本來還想安慰他一下,見他很快就沒有了半點憂傷的樣子,就自顧自喝了一杯酒,說道:“有什麼好放不下的。我本來不想去,我爹非要逼著我陪你去,今天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咱們都不去了,又怕你在我爹那兒抹不開麵子,所以今天找你出來商量一下對策,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陪你走一趟罷。”
柳風飛有些不太明白,唐放夫婦雖然隱居終南山多年,在江湖上卻也是人人敬仰,更何況楊裂雲雖然貴為武林盟主,畢竟是個晚輩,唐家遇到事情,怎麼說他都應該親自前往,又何必非要讓楊博陪同自己,於是問道:“你代表楊家去嗎?”
楊博笑道:“怎麼可能,當然是我爹自己去了,我就弄不明白,他為什麼硬要我也跟著去瞎摻和。反正唐大俠天下無敵,還在乎我這個小輩有沒有去助拳?”唐放在武林中幾乎就是一個神話,不僅與人決戰從無敗績,就連一個僅僅被他調教了七八年的弟子江無聲當年也能和楊博的父親齊名,加上唐夫人號稱暗器功夫天下第一,當然不需要任何人去幫助他們打架。隻是這些年摘星教行事作風早已惹得江湖上怨聲載道,已經有不少人找過楊裂雲和唐放,要求他們主持公道,唐放也就正好趁著這次摘星教要上終南山拜山的機會,邀請天下英雄一起向石驚天討個說法。
柳風飛沉思了片刻,抬頭問道:“就是這事?”
楊博點點頭,答道:“嗯,這還不算大事嗎?”看上去他還好像很為難的樣子,不過柳風飛知道楊博很愛湊熱鬧,雖然現在不知為何不想去終南山,沒準到時候不讓他去他還要偷著去呢,所以這也不算是為難他,就把話題扯開,說了句:“喝酒,等酒足飯飽了趕快回去。”
酒過三巡,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周圍也早沒有了一個客人,柳風飛幾次要離開,都被楊博攔了下來,他早就喝得醉醺醺的,含糊不清地說道:“今天我就不信灌不醉你。”
柳風飛笑道:“酒都被你一個人喝了,我怎麼可能醉呢。”
楊博搖搖晃晃地舉起酒杯說:“也是,那我敬你一杯,向你賠罪了。”說完舉起酒杯就往嘴裏倒酒,卻將大部分都撒在了臉上、衣領上,
柳風飛見怎麼勸他都不肯走,這麼喝下去他肯定是騎不了馬了,現在至少自己還能勉強把他拖回家去,要是晚了,家裏人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怕是要找上一宿了。他沒辦法,隻好說:“少莊主,你說你也能把玉璧摁進牆裏,是真的嗎?”他並不是真的以為楊博有那麼深厚的功力,隻是先不要讓他再喝了,也好找個機會盡快離開。
楊博自然又吹噓起來:“那當然,我怎麼說都……嗯,名師出高徒對吧,你看著。”說著搖搖晃晃地起身,渾身上下摸索了一遍,突然傻乎乎地一笑說:“那塊玉不在我身上。”
柳風飛隨手拿起一個酒杯遞過去,說道:“就拿這個代替吧。”
楊博伸手來接,柳風飛剛一散手,酒杯就從楊博的手中滑脫,“當啷”一聲掉在了桌上,楊博重新將酒杯抓起,他碰巧坐在牆邊,就順手將酒杯往牆上一拍,柳風飛瞪大眼睛看過去,隻見楊博慢慢將手掌移開,酒杯“哐啷”一聲摔到地上碎成了幾塊,牆壁上卻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柳風飛笑著搖了搖頭,向窗外望去。
楊博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語說:“我就不信了,這牆怎麼這麼結實。”說著大叫起來:“王掌櫃,王掌櫃!”
掌櫃聞聲急忙趕來,賠笑道:“楊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楊博輕拍了幾下牆壁,沒頭沒腦的問道:“你這牆是什麼做的。”
掌櫃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柳風飛走過去在牆壁上敲了兩下,笑著對楊博說道:“少莊主你聽,這牆可能是生鐵鑄的,酒杯怎麼可能放進去呢?”說完轉頭對莫名其妙的掌櫃說:“王掌櫃,勞煩你去把我們的馬牽來。”掌櫃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柳風飛又叫了幾聲:“王掌櫃,王掌櫃!”他才慌忙轉過頭應道:“唉,您有什麼事情。”柳風飛又重複了一遍:“勞煩您把我們的馬牽來。”
楊博將信將疑地怕了怕牆壁,還拿手比劃了一下,疑惑地自言自語道:“生鐵鑄的?”突然大發雷霆起來,叫道:“混蛋,敢拿生鐵鑄牆來糊弄本少爺!”說著飛起一腳將桌子踢翻,這時柳風飛不知怎麼的,突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碰巧剛要扶住桌子,楊博這一踢桌子,竟將柳風飛帶著向後飛出,跌在後麵的另外一張桌子上,然後又從桌上滾下來。看到這一幕,楊博的酒勁兒也一下子醒了大半,慌忙跑過去扶起柳風飛叫道:“老柳,老柳,你怎麼了……”
柳風飛無力地一笑,說道:“怎麼了?被你的神力傷到了。”說著轉問聞聲跑過來看看又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王掌櫃,問道:“今天是春分?”
王掌櫃見到裂雲莊少莊主的朋友在自己的酒店出了事,正不知所措,突然聽到柳風飛問這麼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一下子被弄的一頭霧水,含糊著點了點頭,答道:“是。”
楊博轉身對王掌櫃吼道:“還不去找大夫!”王掌櫃嚇了一跳,忙不迭答應著走了,邊走邊大呼小叫的讓夥計給他們安排客房。
柳夫人在屋裏轉來轉去,大兒媳婦玉蘭不住地勸她不要太著急了。柳安國正好進屋,柳夫人急忙迎上去問道:“找到了嗎?”
柳安國點點頭,打了個寒顫,說道:“好冷,楊家的下人說他和楊博早晨一起騎馬出去的,楊盟主已經派人去找了,老大也跟著一起去了。”
柳夫人急道:“今天可是春分,他萬一有個什麼事情該怎麼辦。”
玉蘭插話道:“飛兒的病不是已經被那位神仙治好了嗎?不會有事情的。”
柳風飛躺在客棧的床上,緊閉著雙目,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沁出。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柳風飛知道進來的是楊博,就沒有睜開眼睛。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原來是柳少爺。”
旁邊的楊博輕聲問道:“他不是沒去過幽州城嗎?您怎麼認識他。”
這個問題的答案柳風飛自己也很想知道,於是勉強睜開眼睛,掙紮著坐起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大夫。
老大夫見他坐起,連忙製止道:“不用起來,躺下好好休息。”
柳風飛依言重新躺下,仔細盯著老大夫看了好半天,還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就試探著問道:“老先生,您認識晚生嗎?”
老大夫點點頭,說道:“柳先生請老夫去給你看過幾次病,碰巧你都睡著了,唉對了,好像還都是在春天。”
楊博接口道:“都是春分吧。”
老大夫略一思索,點頭道:“嗯,好像都是春分後的第二天。”
柳風飛輕歎一聲,說道:“這麼晚了還讓您跑一趟,真是麻煩您了。”
老大夫叫柳風飛伸出一隻手來,將右手搭在他的寸口上片刻,搖了搖頭,說道:“照理說你的脈象平和……,唉!老夫行醫數十年,竟對你的病情毫無頭緒,每次也隻能開幾付溫補的方子,說來真是慚愧。”
柳風飛淡淡一笑說:“您不必放在心上,這本來就不是病,再說晚生服用了您開的方子後總是很快就見好了。”
老大夫道:“人家說我是幽州的名醫,實在是抬舉我了,也罷,老夫告辭了。”說著起身收拾醫箱。
柳風飛掙紮著下床,和楊博一起將老大夫送出門去,然後回到桌邊坐下,對楊博說道:“少莊主這麼快就酒醒了?”
楊博見他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樣子就說道:“別坐了,回去躺著吧。”
柳風飛笑道:“沒事,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楊博哈哈一笑,說道:“你可別死在這裏,叫人家王掌櫃今後怎麼做生意。”
他平時說話就是這樣不著邊際,柳風飛自然也清楚,就開玩笑說:“少莊主什麼時候懂得關心起別人的死活來了,還真是難得,王掌櫃知道了不知會感激到什麼程度。”
兩個人正在屋裏說笑,門外突然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楊博臉色一變,脫口而出:“有人來了。”雖然門外來了許多人,耳力極好人還是能聽出其中有一個人每一邁步都四平八穩,這樣的人即便不會武功,也必然是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人物。
果然,楊裂雲推開房門站在了外麵,後麵跟著柳風飛的大哥柳乘風,還有幾個楊家的家丁,最後跟著點頭哈腰的王掌櫃。楊裂雲臉色陰沉著走到桌邊,柳風飛急忙起身迎接,楊博卻還吊兒郎當的坐著,王掌櫃正要跟進來,被站在門口的楊家家丁攔住。
柳乘風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尊卑,從楊裂雲身邊跑過來就拉住柳風飛關切地問道:“飛兒,你今天沒什麼事情吧,娘都擔心死了,你怎麼出來玩也不和家裏說一聲。”
柳風飛先拉過一張椅子讓楊裂雲坐下,然後答道:“我應該對家裏說一聲的,是我的疏忽,我剛才……大夫來過了,說我沒事。”
楊裂雲突然開口道:“你怎麼了,……飛……兒。”
柳風飛聽到他叫自己的乳名,詫異的看著他,一時竟忘了答話,楊裂雲笑笑,說道:“我聽見你大哥剛才這麼叫你的。”
柳風飛“噢”了一聲,答道:“沒什麼大事,我每年春分都這樣。”
楊裂雲聞言一驚,重複了一遍:“春分?”就陷入了沉思。
這時候,楊博對候在門外的王掌櫃吩咐道:“王掌櫃,去幫我們倒四杯茶。”
王掌櫃很快親自端來,媚笑著對楊裂雲介紹著:“楊老爺,這是武夷山的雲霧茶,平常我都舍不得拿出來,也就是您這樣的身份才……”
楊裂雲打斷他的話,擺手示意讓他出去,王掌櫃悶悶不樂地應諾著退出去。
楊裂雲看著王掌櫃關上房門,讓柳風飛兄弟倆坐下,問道:“你剛才說你每年春分都怎麼了?
柳乘風接過話茬,說道:“像走火入魔似的,就這樣自己還不小心點,偏偏今天跑出來。”
楊裂雲端起茶碗放到嘴邊,聽到柳乘風的話重又將茶碗放回到桌上,抬頭問道:“春分?難道是明月樓……”
聽到“明月樓”三個字,剛才還無精打采的楊博不等父親的話說完,突然一拍桌子問道:“老柳你說,明月樓怎麼你了,我早晚找這幫小子算帳,敢跑到我們家撒野。”
楊裂雲不滿地看了楊博一眼,這一看足以使天下英雄膽寒,他天生就有一種讓人不敢仰視的威儀,但是這份威儀在楊博麵前卻絲毫不起作用。
柳風飛等楊博把話說完,才問道:“明月樓?是什麼意思,一個江湖組織嗎?”
楊裂雲答道:“前幾天你在我家的玄武大堂上也看到了,就是那塊玉璧……唉,是我自己疏於防備。”
柳乘風似乎毫無興趣聽他們講下去,就站起身說道:“楊老爺,你們聊,我先回去和我娘說一聲。”又吩咐柳風飛早點回家,免得爹娘擔心,說完就一個人走了。
屋子裏的三個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氣氛顯得十分沉悶,楊博喝了一大口茶,故意弄出很響的聲音來打破這種僵局。
柳風飛說道:“晚生雖然不懂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楊盟主神功蓋世,能和您一較高下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更何況還將明月樓的記號留在了玄武大堂而不被人發覺,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組織,難道真有這樣的高手?”
楊裂雲認真聽他說完,沉思片刻才說道:“玄武大堂時刻有人守備,習武之人雖說比起常人行動要輕便許多,也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
楊博一下子大驚小怪起來:“難道是身懷法術?那不是神仙了,若真是神仙想做什麼,那還了得!”
柳風飛邊想邊說:“用法術也不是不可能,隻是畢竟少有人見到身懷法術之人,楊盟主知道天下有這樣的人物嗎?”
楊裂雲從懷中摸出那塊幾天前柳風飛在玄武大堂的牆壁上看到玉璧,說道:“傳言當年章懷太子是被行刺於宮禁之中的,現場也曾留下一塊玉璧,上麵雕刻著‘明月’二字,從那以後,江湖上就有了‘明月樓’的名號。可是章懷太子之事撲朔迷離,而傳說中留在太子寓所牆壁上的那塊玉璧究竟是不是這個樣子也終究還是沒有人知道。所以,這玉極有可能是偽造的,為的也許是引開我們的視線。”
聽到這兒,楊博拍著桌子站起身來,大聲說道:“一定是獨孤翱那小子,我早就說是他……”
楊裂雲一拍桌子打斷了他的話,不滿的教訓兒子道:“像什麼樣子!”
楊博見父親發火,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害怕,便乖乖坐下。
柳風飛開口說道:“不會是獨孤翱,據說這個人十分的自負,他既然敢來裂雲莊挑戰,就不會偷偷摸摸的弄這些玄虛。”
楊博立刻插言道:“據說?老柳你據誰說的?”楊裂雲很少對他發火,尤其今天還當著外人教訓他,他自然不太高興,說話的時候就難免帶刺。
柳風飛也不和他計較,笑著答道:“據你說的啊。”
楊裂雲點頭道:“我也知道不是他,玄武堂的牆壁是大理石砌成的,獨孤翱還沒這份功力。”
這麼一說楊博也覺得在理,就沒有再說什麼。
柳風飛繼續問道:“楊盟主統領武林這麼多年,依您之見,有誰能做成這件事情?”
楊裂雲沉思了一會兒才推測道:“僅將這塊玉嵌入石壁這一件事,能做到的就不超過十個人,唐大俠夫婦神功蓋世,別說是我家,就是在金鑾殿上做點手腳應該也是易如反掌,以這份功力,他們自然不必要這麼做,何況兩位前輩乃是武林表率,自然不屑於此。石驚天最有可能,可是他最近要忙於終南山之事,還有時間來我這裏?還有少林寺的幾位高僧,這就不用提了。隻是不知道那位神秘的明月樓主本事大到什麼程度,剩下的大概就隻有我和我二弟還有楊博了。”
柳風飛聞言一驚,脫口而出:“還有二莊主?”話一出口,他就發覺自己失言,卻已經來不及補救。
楊博聞言立刻追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情是我二叔做的?”
柳風飛連忙搖頭笑道:“我隻是……過去還以為二莊主隻是個飽學文士。”
楊博依舊不依不饒的問道:“你眼力不是不錯嗎?一眼就看出獨孤翱的功底了,怎麼會對我二叔看走眼呢?再說莊裏的人也都知道他當年驅逐契丹強盜的事情,對了你媳婦還是被他救下的。”
楊裂雲聽到柳風飛的質疑似乎微微有些意外,卻也沒說什麼,柳風飛連忙改換話題,接著剛才楊裂雲的話說道:“據我所知,至少還有三個人應該被計算在內。”
一聞此言,楊裂雲實在吃驚不小,盯著柳風飛看了半天,才疑惑著“噢?”了一聲,柳風飛接著說道:“唐大俠的弟子江無聲,是楊盟主的結義兄弟,您怎麼把他給忘了。”
楊裂雲沒料到他竟然會提起江無聲來,愣了一下,說道:“他已經失蹤多年了,何況我和他還有八拜之交。”
柳風飛微笑著說道:“還有唐大俠的女兒……”說道這兒,他的臉上突然掠過一絲哀傷,頓了片刻,又接著說道:“當然不可能。最有嫌疑的,看來是摘星教中那位朱雀宮主了。”
楊裂雲忙追問一聲:“她?”
柳風飛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您從前和她交過手,她甚至都接不住您的一招半式,可是不久後她在終南山下卻幾乎傷到唐夫人。當然,唐夫人當時有些輕敵,又念及和她是故交,手下多多少少是有些留情的。”
楊裂雲深呼一口氣,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難道她當年在雪寶頂上竟然沒有盡全力?”說話間,他的臉上竟然多了幾許蒼涼,畢竟當年雪寶頂上的那一戰也是他的榮耀,現在卻突然有人告訴他那一切都不是真實的,這讓他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沉默了片刻,楊裂雲突然站起身來說道:“天都亮了,回去休息吧。”說完就邁著沉穩的步子向門外走去。原來,一縷晨光早已經照進窗戶,楊博自嘲的一笑,吹熄了還在桌上跳躍著的有些滑稽的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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