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沐氏集團的潰散使林氏取而代之，稱霸群雄。往昔沐氏旗下的股東見大勢以去，紛紛投奔林氏。其諂媚之態，令人齒冷。
    而我，惟留下過盡千帆的淡然。不得不承認，經年肅清了我曾一度引以為傲的乖戾，不動聲色，遊刃有餘。
    五年前的依依惜別，成為永不泯滅的痛，暗紅色的血痂，張牙舞爪，略帶些猙獰。摩挲瘢痕的凹凸，那是時間也無能為力的疤，與意誌相悖的過往，將它一並藏在了並不平整的疼痛中。
    風輕輕地吹，傳遞淡淡的憂傷。
    雨緩緩地下，依稀愔愔的不舍。
    選擇在深夜不辭而別，不想驚動父親幾十年的摯友，平添幾多不便和無足輕重的滯留。話雖這麼說，卻明顯聽出父親語外的牽強和試圖掩飾的不舍。
    父親叫計程車司機中途踅回，再出來時，雙手捧著一本暗黃的相冊，如視珍寶般。那是一本七十年代的相冊，封麵是深褐色，土土的黃綠色宋體，美好時光。總的來說，一切都是那麼陳舊，就像隔了幾個世紀那樣遙遠。相冊內因填滿了不知名的紙條和信封變得腫脹雍容，露出外麵的紙張已變得卷毛起皮。
    不知是刻意遺忘還是不小心，父親竟把他視為極寶的東西丟棄，而且，還有母親不下十遍的詢問。
    再到車站，你和你的父親、你的母親已在站台等候多時了。是特一打聽，還是真如你所說是命定的緣，我已無從知曉。
    父親感慨萬千，福建永遠是我們的福建，終有一天，我們東山再起。語罷，父親已是熱淚盈眶。你父親也激動不已，寧偉永遠是董事長手下的一員驍將，您一句話，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揮手在離別刹那，淚水不禁，奪眶而出，。你笑，沐木，不哭。平日裏波瀾不驚的聲線卻在那一刻，兀地蜿蜒而下，如破碎的瓷器般，不堪入耳。我反唇相譏，還說我呢，你不也……
    我抬頭，最後一次仰望，群星滿目；你伸手，將我攬入懷抱，氤氳成霧。
    望穿欲念不止，何處燦爛不知。
    五年了，我以為我能淡然地回憶起那段塵封的記憶。當它風塵仆仆地趕來，攜帶著歲月的滄桑和晦澀。我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不堪一擊。我仰頭，拚命想收回迅速湧出的淚水，它們卻以更洶湧的姿態傾瀉下來。
    後來，我們一直保持書信聯係，你告訴我你的一切，我也毫無保留。你的父親已是林氏的總裁助理，高薪厚祿。我不怪他，我的父親也不怪他，這個社會本來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適者生存，這個道理我們都懂。更何況，你的父親還有一家老小為籌碼。
    父親說，攫取資料的一定不是你父親。我看得出，它專注的眼神，誠摯的言辭，那是詳裝不出來的。他肯為了父親肝膽塗地，又怎麼會……
    蒼穹，依舊，滿目星辰。可，此星非彼星。此人此景，此地此情，待到何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