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煙籠寒水 第5章 一湖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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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墨自然笑著,仿佛連日的冷淡從未發生。水聲響起,船兒離了岸。沉煙這才想起要問什麼:“這是去哪裏?”
千墨不答,隻是轉身朗聲問道:“看這湖光山色,煙水茫茫,姐姐沒有遊湖的興致麼?”
“你還記得?”
“今日是姐姐的生辰,千墨自然記得。”他也記得,每年這個時候,她總愛一個人跑來這翠微湖畔遊蕩半日。
沉煙心中欣慰,笑意浮上唇邊,再也不問話了。
“倒是姐姐無心,也不提醒我一聲。”語氣中已有怨怪之意。
沉煙忍不住噗哧一笑:“這不是一樣麼?你這份禮夠大了……”浩然樓主人跑來做她的船夫?虧這小子想得出來!
千墨見她笑了,頓覺多日的陰霾隨之消散,果然出來走走是對的,悶在浩然樓裏似乎總是心事重重。
“本來按我的做法,肯定是想帶著姐姐遊遊這翠微湖的。可今日不行……沈家少夫人領了一眾姐妹在一品軒等你呢。我們若是去得晚了,估計她不能輕易放過我。”
沉煙怔了怔,總算明白,原來千墨是走水路送自己去對岸的一品軒。
一品軒是什麼地方,在揚州無人不曉吧,可它的主人是誰,卻是沒幾個人知道。沉煙也隻聽說是個極其愛花之人,搜集了天下名花,在園子裏精心培育。本來花卉各有自己的花期和喜好,有些特別嬌貴的品種是很難移植成功的。可是傳說那一品軒主人尤其了得,特別有花緣,園子裏常年百花盛放,四季如春。這樣的地方,自然是很難進去的,肯定要價不菲。
“她未免太破費了……”
“她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千墨不禁暗自替那一品軒的主人哀悼了一番。據他掌握的不完全資料,花莫離愛花成癡,對一品軒的客人是極其挑剔的。水盈很有自知之明,趁主人外出時通過他妹妹包下了一品軒一日。美其名曰替沉煙慶賀生辰,實際上她自己也很想去那一品軒開開眼界。更恐怖的是,此人與一品軒小姐花莫憂狼狽為奸,領了好些個姑娘、丫鬟一起過去熱鬧……標準一副想要辣手摧花的陣仗!
可能因為想得遠了,手上的動作失去協調,一時間,小船劇烈晃動起來。
沉煙嚇得花容失色,本能地想抓住千墨。誰料她這樣一走動,反而讓船身更加失去平衡。
“姐姐——”千墨也嚇壞了,不過他迅速反應過來,棄了船櫓,攬過佳人的纖腰,而後轉過身,往船中倒下身去。
由於力道控製得好,加上千墨自己做了墊底,沉煙被牢牢護在他懷中,基本未受到任何傷害。她隻是覺得身子一輕,眼前的美景天旋地轉般飛舞起來,然後,她就以親密無比的姿勢靠在了千墨身上……
四目相對,眼波脈脈,竟比春水還要纏綿三分。有這麼一個瞬間,兩人都醉了。沉煙細細看著千墨年輕的、舒朗的眉眼,心兒如小鹿般砰砰亂跳,嬌豔的紅霞漸漸漫上玉顏。
他們誰也沒有動,生怕一個細微的呼吸就會破壞此刻的迷醉,隻是放肆地任情意流走著。他們也沒留意到,小船的晃動已經越來越微小,最終,穩在了依舊泛著漣漪的湖麵上。
“姐姐……煙兒……”千墨低低喃喃著。
後麵那個親昵的稱呼一出來,繃緊的弦終於斷了。伸手撫過玉人弧線優美的輪廓,想也沒想便吻上思戀多年的紅唇。他一直仰慕的,渴望的,而今觸手可及,情潮激蕩,索取逐漸變得狂野。
思緒停擺,沉煙甚至連要接受還是要拒絕都沒想到,隻是本能地任千墨牽引著。
“千墨……不要……”
千墨的眼中依舊激情未散,他隻是迷惑地、無辜地看著沉煙,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就推開了自己。
沉煙隻覺又羞又氣,卻又不得發作。
她越想越委屈,對自己也愈加懊惱。默默整理好衣物,在千墨開口之前別過臉去。她不是年輕無知的姑娘,她不會緊張失控,不會哭……沉煙表現得很冷靜,誰也看不出她的心在微微發顫。
“姐姐……”千墨的聲音無力而喑啞。
沉煙深深吸了口氣,再回頭時,眼底一片坦然:“我怕小越等急了。”
千墨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沉煙阻了下來:“方才……什麼都沒發生。”
千墨臉色一僵,轉而無奈苦笑:“姐姐說的是……”方才不是什麼都沒發生,而是這個小小的意外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一時的情不自禁唐突了佳人,她幾乎是被嚇呆了,完全不知所措……她能不計較他的冒失,已是萬幸之事。
風依舊微微地吹著,他們再沒有別的言語。美景依舊如畫,躍入眼中卻是一片黯然,身前身後,煙水茫茫……
誰也不曾料到,之前那香豔的一幕已教不遠處畫舫中兩位對酌的公子看了個分明。
“這揚州的春色果真比別處濃些。”那名玄衫男子搖頭笑著調侃了一句。
坐在他對麵的人冷哼一聲,表示不敢苟同:“世風日下,恬不知恥!”此人一身月白儒衫,眉目清傲,薄唇緊緊抿著,再加上方才那句刻薄……縱是再好看的容貌也教人親近不起來。
不過,顯然那玄衫男子與他交情不錯,還敢指出他的不是:“莫離兄未免過於嚴肅了。連孔夫子都說,‘食色,性也’。何必說得那麼難聽呢?我看剛剛船上那位姑娘也是難得一見的絕色佳人,拿出你愛惜那些死物的熱心來,做個真正的憐香惜玉之人,豈不更是妙哉?”
原來這孤高矜傲的白衫男子竟是一品軒主人花莫離。而另一位玄衫男子則是他的摯友,亦是準妹婿——杭州燕玄飛。放眼天下,他大概隻能給眼前這個損友機會說出那樣的渾話來。
“何謂死物?那些花都是有靈性的!你這等俗人……”說到此處,花莫離還輕蔑地朝好友挑了下劍眉,繼而慢下語速,“自然不能領悟。”
“我是俗人?”燕玄飛半眯著眼睛,極為不屑:“你能抱著那些花花草草睡覺嗎?”
“為何不可?”花莫離微微一笑,“花有清香,置於室內,頗有安神定心之效,這等好處……怕是再美的佳人也做不到吧?”而且,它們最是安靜,既本分又自然,永遠不會對人虛偽、做作……
燕玄飛對他徹底無語,無奈灌下杯中剩酒。花莫離隻有在提到花草的時候會有笑容,平日裏對姑娘卻是一副僵硬的木頭樣子,怪不得小憂會擔心自己沒嫂子……他真的很懷疑,在花莫離二十四年的生命中,是不是從未對姑娘有過任何幻想?恪守著道德準律,整日隻愛他的花……
然而,玄飛這時並不知道,很快便會有人不知死活地來挑戰花莫離的原則。不止如此,而且在後來的後來,他也難以言明,這場意外對好友來說,究竟是喜……還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