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黯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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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落宮外,街道上,民宅內。
    繁盛的景象逐漸隱沒在淒涼的氛圍中,淡淡的影子被投射在無邊的空寂上,隻有簌簌風聲從耳邊掠過,卷起絲絲柔發翩翩起舞。
    “噓,小聲些,會被砍頭的!”一個東張西望的青年在窗口巡視一翻後對屋內眾人說著。
    一個有著咖啡色頭發的男子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怕什麼,十年前都挺過來了。”滿口的渾不在意,視線掃著那些個滿目驚恐的人。
    “難道真想讓我們死亡?”
    話落後,嘈雜的聲音逐漸隱沒,眾人相視而望,彼此之間煞有默契的皆不開言。相互試探,相互懷疑,誰也不願自己的把柄落於他人手中。
    信任,也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可悲的是人生,可歎的是人性,可悲可歎的,卻是那已覆滅的信任。
    “誰掌握權利,誰就擁有一切。難道你們就不想得到操控生死的能力?”有著咖啡色頭發的男子率先打破沉寂,看著眾人點頭附和的表情,很是滿意的繼續說著,“與其等死,不如自己創造生命的契機。”微垂首,似在做艱難的掙紮,可那隱藏在咖啡色發絲之後的笑容卻否決了這一論斷。像是絕望的攜帶者,滿懷愉悅的聆聽這世界即將破滅的碎落聲音。
    在一片肅穆聲中,咖啡發色的男子踏步離開,毫不理會最後決議的誕生,隻因他有相當把握。那是智慧的最高呈現形式,領悟生命真諦的最後渺茫之光。
    “可憐的人類。”當男子再次出現時,一川黑瀑從腦後垂落,袖口上點綴的花飾像是起舞的落霞,美豔而幽瀾。“你們是我精心挑選的,千萬別讓我失望。”帶著笑聲,逐漸隱沒在一團刺眼的白色光暈內,獵獵寒風簌簌吹拂,淒蕭的腳步聲消失於彼空之上。
    世界淪陷的序曲已被奏響,高潮迭起怕也不再遙遠。
    翌日清晨,天色朦朧,一片殘紅自東而來,鋪蓋整個天空,染上生命的溫暖。
    “王,有眾多百姓聚集城外,似圖謀不軌。”
    陽光從殿門外照射入內,灑在了跪在殿前的侍衛身上,仿佛鍍了層金光。泠落隻是看著那有些飄渺的色彩,“下去吧。”多餘的言語被了然於心所代替。早知這世上沒有一帆風順的事情,更沒有不見暴雨的彩虹,隻有經過磨礪後的堅韌,才能長久的被保留。
    泠落,我該殺了你嗎?不,不行,我不能……紗依看著眼前飄動的絳紫,聞著那股清雅的香氣,腦海中滿是相互碰撞的矛盾。
    任務無法放棄,但記憶卻不想擁有。殺了泠落,過去的空白便會被填滿,就如自己間接的尋找那本該遺忘的殘破記憶一般。假若……假若可以不用自己動手……那麼……也許記憶回來的時候,便不會那麼痛苦吧……
    紗依有了開始逃避的念頭,她無法接受自己去揭開過去麵紗的真實,她隻想順其自然的度過無味的人生,不願去刻意捏造著幻夜的降臨。隻是,讓泠落死於她人之手又不是她所願的。畢竟,她是真的愛著他。
    想殺,卻害怕背負那尋找過去的罪名;不殺,卻又無法看著他痛苦的活著。如此,紗依便站在了矛盾風暴的中心,忍受著被摧殘的傷痛。一滴兩滴,從內心流淌而出的腥紅,遍布她的靈魂,直到世界墮入深淵。
    “紗依?”感受到背後投來的注視目光,邪魅的笑容立即出現臉龐之上,泠落望著身邊有些出神的人兒詢問著,“紗依?”有些莫明的再次輕聲叫著,像是初出荷露一般的清新。
    “怎麼了?”
    “沒事,怎麼發呆呢?”
    “有些擔心,泠落,你打算怎麼做?”紗依心裏祈禱著,千萬別讓她那最可怕的夢魘幻化成真,這是她唯一無法接受的事實。
    “先探虛實,再確定對策,恐怕這並不是簡單的人為原因。”從戰爭的勝利到現在也不過十多日而已,但百姓的躁動卻是異常奮起,似被人操控的木偶,麻木的執行著帶動生命進入死亡的命令。
    “希望吧。”紗依的視線穿過絳紫,停留在了一截紫色的發絲尾部。
    收回注視著泠落與紗依目光,“涵”,斬夜對著旁邊一直對著翠綠色彩出神的涵詢問著,“你有什麼想法嗎?”注視著涵的神色變化,斬夜用柔和的語氣詢問著。
    “什麼?問我嗎?”
    “你對這件事有什麼想法?”斬夜很是耐心的再次詢問,笑容明媚如繁花爭豔。
    涵終是明白了過來,勉強拉回心神,“你們決定吧。”並不是沒有意見,而是無法說明。明藍的發絲垂落在身側,雙手交握,紅唇上似留有貝齒相碰的痕跡。
    天色不再迷幻,霞光滿天盛放,迷霧後麵的美麗開始展現於世人眼前。那是透過虛幻看到的真實,那是最殘酷的夢想,那是最後的憧憬,也是唯一的挽留之機。
    混沌的光芒撥開重重阻隔,奮力的向雲霄攀爬,拚盡最後的光點把生機撒落逐步沉沒的大地。
    “王,百姓開始暴動了!”
    “王,百姓已攻到了城外!”
    “王,百姓已聚集在宮外!”
    “王……”
    “王……”
    無數次的進出,無數個的消息,無數個沒有定論的瞬間,帶著肆意的張揚被歲月永久的埋藏。
    看著在眼前不斷改變的士兵臉龐,聽著那急促的腳步之聲,泠落隻是淡定的頷首微笑。甚至一手把玩起桌上的軟木筆來,“下去吧。”當那第七十九個“下去吧”聲落後,一切嘈雜之聲頃刻化為漫天雲煙,渙然消失。
    伶仃孤影颯颯漂浮,虛無的聲響填補空白,“
    “哈耶達,讓百姓進來。”
    “王?”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疑問,像是怒火燃燒前的冰封,帶來的隻會是更大的衝擊。
    泠落早就預料到了哈耶達的反應,“請君入甕。”簡短的四個字,卻內藏玄機,想來沒有比這更具有說服力的。看著哈耶達的表情,泠落甚至是滿意,繼續說著,“不要傷害百姓。”不管如何,他依然沒有忘記身為王該盡的義務為何,即使這是他的悲哀根源。
    “涵,我們去花園走走。”斬夜的聲音打斷了涵思緒,為沉寂的氣氛平添了一分生機。
    對著斬夜頷首,起身離開。
    紫色長發飛揚著,在走過泠落身邊時,“別擔心。”斬夜丟下了這麼一句話。像是把一塊大石投入湖中,隻有鈍響逐漸平息。
    想要原諒的心情,想要釋然的感情,這都是泠落最真實的心念。隻是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事情實在太多,多到無法數清,亦無法忘懷。
    對於斬夜的用心,泠落已不想去過多的揣測。既然活在矛盾中,那麼守著自己那份最後的幸福也許是最好的詮釋吧。
    “謝謝。”輕聲兩字被風送入斬夜耳內,聞言腳步微停,被頭發遮擋的臉龐上出現了一個明亮的笑容,“涵,走吧。”落兒,哥哥永遠不會離開你。
    “紗依,我……”
    “泠落,還記得雪原上的屋子嗎?”既然她已下定決心,那麼能做的也許隻有回味了吧。回味那美麗的過往,回味那能帶給自己幸福的時光。
    看著那絳紫的飄動,紗依的思緒逐漸拉遠,“如果我們可以回到那時候,會有多麼幸福。”想著那幾日的溫暖,臉上不自覺得露出一個笑容,美麗如同櫻花盛放。
    “嗬嗬,隻是這些已經是記憶了。當我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過去的日子已經離我遠去。天空的色彩逐漸褪去後,留下的隻是那空曠的寂寞。雪原上的美好雖然隻能活在記憶中,但它卻足夠我回味一生。”經曆的越多,泠落便也懂得了更多。像是孩子終有長大的一天,終有為他人撐起一片天的日子。
    泠落,為何要這麼說?為何你忍心把我最後的幸福打破?難道給我留下一些幻想的美好不可以嗎?
    紗依想走出現實暫時活在夢想中,而泠落卻已拋棄夢想完全接受現實。這,就是他們之間新一輪誤會的展開。
    “是啊,回不去了。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呢?”紗依害怕去證實,所以她沒有勇氣開口詢問自己的疑惑,於是,在泠落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幸福離他們開始真正的越來越遙遠。當你惘然回首,才發現百年已過,世事皆不同。
    “等吧,看看是誰在操控一切。”看著紗依那頭紅色的火焰,泠落在心中對她道歉。紗依,對不起,原諒我無法把一切都告訴你。但請你相信,我這麼做,隻是為了保護你。
    知道的越少,活的越快樂。
    但泠落卻忘記了一句話,一旦真相浮出水麵,就算是善意的謊言也會造成無法彌補的裂痕。如同天堂與地獄的距離,永世相隔。
    “泠落,如果我死了,你會和我一起死嗎?”
    “不會。”
    衣袖下的手緊緊相握,指甲嵌入雪白的手掌之內,“為什麼?”難道你如此的不在乎我?
    窗外樹上兩隻飛鳥暫時停歇,空氣中的塵埃在陽光下肆意的跳舞,美麗的色彩打在透明的玻璃上,暈出完美的光澤。仿佛是祈禱光明的駕臨,有些憧憬的綻開笑顏。
    “因為我不會讓你死。”如果你死了,我會去攻打地獄把你搶回來!想到這,泠落突然笑了,笑靨美豔無比。六月的驕陽似火,泠落的笑容卻似炎,更加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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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線恍惚,慘白環繞著神聖的色彩,染上了死寂的迷幻。
    同樣的場景,一樣的聲音。手指依然彈撥著閃著銀亮色澤的琴弦,清泉流過頑石的聲響激蕩著空曠寂寞的世界。
    “莫淩,你的目的為何?”黑發男子毫不放鬆警惕,一雙銳利的鷹隼之眸,像要看透正在撥弄水琴之人的靈魂一樣。
    莫淩並未理會,信手續續彈,沉鬱如冰河封雪,掩埋萬物。婉轉如乳燕初啼,百轉無絕。清靈如草芽新生,生機昂然。“嘣”一聲響,一跟琴弦猝然而逝。孤單的在空氣中飽受折磨,飄零般的隨處蕩漾。
    “莫淩,你以為這麼做就能挽救一切嗎?”黑發男子不屑的望著眼前的人,“別抱太大希望,除非你能明白他的真正目的,否則……”仰首望著蒼茫之穹,星辰會聚閃爍光明,“這世界怕是真要不複存在了,哈哈!”爽朗一切,卻帶著無盡淒然,像是忘記歸路的候鳥,尋尋覓覓唯一生存之道。
    “也許吧,那又如何?”他們什麼也做不了不是嗎?錯了,他們能做,且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等待,永無止盡。
    “這個世界太複雜,混淆想說的話,也許遺漏了希望,破滅便大張旗鼓的迎聲而來。隻是在這世上我還有眷戀,對於我來說,夢想欣許還未真正消失。”
    斑駁的影子在石地上投射出完美的畫麵,點點的光暈向四周分散而去,莫淩聽到黑發男子的這句話後隻是淡淡的微笑,“還記得你自己的名字嗎?”看著男子的有些僵硬的表情,莫淩惡作劇般的開口,“我記得,你叫……”
    “零。”男子接過莫淩的話,自動補充著。
    零,黑發男子之名。
    有多少年了?十年?一百年?一千年?甚至更久……久到連自己都快忘記自己的名字了,“我是零,那你呢?真的是莫淩嗎?”苦澀的笑容爬上他的臉頰,“你又是誰呢?”
    “我嗎?我是他們的父親,莫淩。”
    “嗬嗬,真的嗎?既然如此,為何你會出現在此地?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嗎?證明你並不是莫淩,隻是一個……”
    莫淩重新撫上那已然斷弦的水琴,聲音殘破卻依然嘹繞,“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罷了。”藏青長發被束縛在微笑的範圍內,無力的呻吟著。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們卻是在同一片天空下被束縛的飛鳥,真是有些可笑。”
    “是啊,為什麼是我和你呢?這些真的是注定的吧。”
    黑發男子似乎想到了什麼,俊邪的臉龐上出現了一個魅惑非常的笑容,“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情嗎?現在想來,真實當真是曾經存在的。”那是一個自然統治的時代,一個人類不曾踏足的孤獨領域,更是一個讓神感受到無比寂寥的世界。
    “存在過又能代表什麼呢?留下的怕隻有那淡淡的痕跡吧。觸摸不到的感覺讓人害怕,不過真正停留的人與事卻也另人心悸。一切的改變也許還不如最初的剝零,隻希望能留下一點可以讓人去回憶的事情而已。”莫淩的話語中有著莫明的酸澀,但隻有他明白什麼是所追求的,也許就如那被斬斷翅膀的飛鳥,再無自由的渴望。
    人生匆匆恍如白駒過隙,能記住的到最後也許真的隻有那種模糊的熟悉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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