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1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嘈雜之聲宣告和平的結束,放飛的絢爛代表戰爭的開始。
    月圓被雲遮,留下那微弱的星光灑向生機繁衍之地。輕吟淺唱流轉無光,泠落臉龐之上的笑意從未消失過。甚至在聽到那如噩耗般的消息傳來之時,笑意也越發濃鬱,就如醇香的烈酒,輕輕一碰便可散發醉人芬芳。
    “哈耶達,帶上所有可戰之兵,準備出發。”鮮紅的果子帶著晨荷之露,絢彩奪目惹亂心神,斬夜白淨臉龐上惟有微笑一直存在,仿若這是已成了他最大的生存目的。紫色之絲相互纏繞,糾結心頭的卻是那黯然的心殤。
    “是,夜王。”不再執拗於泠落的守護之力,哈耶達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的無知,以為神之守護便是一切,但當他看到那卷土重來的代若之兵後,心中的執拗終於解開。
    當哈耶達想起那血紅的飛花,想起那滿目的瘡痍,想起惜日的點滴,悔恨便在不經意中萌芽。
    最為簡潔的消息,卻帶來莫大的衝擊。
    如夏日飛雪,冬日晨荷,美景如昔卻是匪夷所思。
    代若軍隊長驅直入,毫無生命的木偶散發著腐臭之息,所過處草木凋敝,飛鳥棄巢遠去。毀滅的戰火帶著微笑朝魔落國蔓延而去,嚶嚶泣聲傳遍每個角落,妖豔之花在這片腥紅的土地上滿豔而綻。
    絳紫如瀑布傾泄而下,帶出旖旎的弧度,“除了失敗,剩下的是什麼呢?”泠落夾著凋零飄絮的花瓣,馨香沁入心脾。“真正的戰爭緣自於成功,潛藏的隱密散發著致命的芳香。”櫻紅之唇輕啟那刻,風鈴之聲如泉水蕩漾,撩撥心弦,留下漣漪泛於平靜湖麵。
    “王,請您務必守護這國家。”哈耶達單膝下跪,如虔誠的教徒,祈禱著,卻帶著一分威嚴與蓄念。
    心裏的想法往往與言語所表達的甚是出入,哈耶達眼中是不屑的神色,隻是瞬間卻又如朝陽蓬勃。
    偽裝的活著,比真實的虛偽更為疲憊。
    “戰爭的鼓聲才被打響,生命的痕跡正被抹滅,從那開滿櫻花的碧樹,到血色之花的泛濫,整個世界唯剩一塊淨土。一切的一切並不能歸咎於一人,保護這塊生存之地,讓生命繁衍生息,需要的是共同之力。無數細微之水,積聚而成恣意大海。點滴星光,一絲希望,殷切期盼後便是那希冀展翅翱翔。”
    斬夜撥弄著羽絨之袍,絮絮翻攪使之沒入隱色,剛才一席話既是為了哈耶達的心結,更是為了減輕泠落的負擔。看著被絳紫纏繞的人兒,心中是感傷的滿溢,他無法眼睜睜看著虛無的曆史演變,更無法不顧泠落的心冀。
    “落兒,這次就由我去吧。”單純的話語,落入不同人耳中,內容卻是變幻莫測。
    遠處似傳來幽閉之聲,泠落秀眉蹙起,神色黯然,“哈耶達,主神的任務是什麼?”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詢問呆立一旁之人。
    “守護國家,保衛自民。”怔愣得開口,突然醒悟方明白了泠落的意思。原來是借自己之口,拒絕夜王的請求。幡然醒悟卻登覺沉重,兄弟之間尚無法輕信,何況稀疏如水的陌生之人。
    “落兒,你……”
    話語被硬生打斷,“哥哥,自己的責任自己承擔。”眼線間是如沐輕風的安逸,金綠眸中是無垠冀憐,拂袍微落,望向窗外的視線鎖定於墨綠的璀璨之中。
    “哥哥,這次由我去。”淡定的神態,鑲嵌在那白玉一般的無暇臉頰之上,抬手撥弄著有些淩亂的發絲,“哈耶達,傳令下去,全軍進入備戰狀態,隨時準備出發。”神色威然,堇色帝王稱號懸扣悠揚之上,泠落儼然已成為名副其實的守護神,然而,隻有他自己明白,真正想要守護的究竟為何。
    落木蕭然,指明前進方向,卻被泥濘所覆蓋,掩埋事實的走向,扭曲曆史的導標。
    飛花落雨絲絲口心弦,代若之軍所踏之處硝煙彌漫,戰火繚亂。
    老弱婦孺雖生猶死,哀鴻遍野滿地腥香,斷垣殘亙四處皆可見。從沒落中重現輝煌的魔落國又陷入紛亂之中。希望之花登時凋落,偃旗息鼓垂於一邊,如泣,如訴,更甚絕望,陷入死寂。
    魔落大軍在泠落的率領下重新踏上征途,火紅的發絲翩躚祈舞,紗依緊隨一旁。卻惟不見紫色的彩虹與明藍的瀑布。
    斬夜與涵被留於水晶琉璃宮之內,無法信任的感情使他們趨向被軟禁之狀。
    門外守衛日夜輪換,星光璀璨,月色朦朧,手持長槍監守破闋之門,勢不讓禁忌之門被打開。
    “斬夜,為何泠落要如此做?”涵的明藍長發譜寫憐惜之歌,想念之情易於言表,更多的卻是無法理解之愁。
    作為旁觀者的她尚能明白斬夜對泠落的情誼,然作為當局者的泠落卻親手扭曲這真實的想象,寧願選擇所謂的表象。她不願道破一切,是因自己也存有私心,她仍然愛著泠落,但同時又不願見事態惡化。
    像是渴望飛翔的雛鳥,卻留戀溫暖的窠臼,無法放飛心情,展現真諦。這便是人生的矛盾,生存的無奈。
    斬夜凝視杯中血紅之色,“不管落兒的抉擇為何,我必堅信,也必幫他達成。”紫綢垂落,柔順的貼著單薄的肩膀潸然而下,就如那淒絕的淚水,打濕了一方土地,迷惑了一方哀愁。一口飲盡所有香醇,毫無保留的品位著,那苦澀在舌尖打滾,熨燙脆弱之心,雋刻完美的烙印,淒然而笑,烏啼之聲讚於悠揚。
    落兒,我能把這一切當做是你對我的關心嗎?一種近乎執拗的關懷,即使我知道這不是,但我依然選擇美麗的迷夢,沉醉其中。不是無法自拔,而是不願清醒,這是生存的支柱,是我生命存在的價值。落兒,即使你恨,即使你怨,我依然選擇癡癡等待。總覺得,或許哪天你會明白一切,就如陰霾過後的晴彩,晨雨之後的幻虹,等待一直持續。
    許是想夠了,抑或是想煩了,總覺得人生太無奈,也太悲哀。付出一切當真得不到回報時,心,也是會痛的。
    斬夜的笑靨燦若桃花,卻淒絕如秋日最後一片紅楓的凋落。或許是明白最後的結局,便不再多想,亦不再思念。
    等待的日子是漫長的,同時也是難熬的。
    “斬夜,當真要等下去?”寂寞空虛的氛圍包裹著涵,終是不願繼續忍受,開口詢問,“難道你不擔心泠落嗎?”選擇最有力的籌碼,明藍帶著一絲聰慧之色,閃耀於漆黑的夜色之中。
    撫摸著柔順的一川紫色之發,笑容越是燦爛,而眼神卻越是冰冷。如那萬朵藍姬之花一般,象征的是絕望,破裂,不惜一切的愛。沒有回答,視線移向唯一的出口,“我不願違背他。”簡單一句話,卻包含所有情愫。
    就如離離蔓草一直燒到天邊,而森林深處依然有美麗的溪澗流淌。
    心念一轉,了然微笑著。想起那漫天紛揚的雪瓣,飄落羽飛的情景,不由自主得宛然開口,“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是不是可以試圖挽回些什麼呢?”涵的眼神迷離且哀徹,似有說不盡的苦澀與殤絕。
    月色在瓦棱上起舞,靜謐如同死寂一般的景色驅散著希望的來臨。星光舞蹈著,展開黎明前的微笑,點滴微弱,卻足以照亮一片心冀。
    落兒,你的願望我必定達成,你的希冀我必定完成,你的命令……我,必定遵守。斬夜透過明晰的玻璃,視線穿過冰冷的阻隔,翱翔於無邊的廣闊之中。那裏有著奪目的璀璨,有著希望的盛開,更有著自己所追求的真愛。但可悲的卻是,當陽光灑向大地那刻,金色滿月便永恒消逝在喧囂之中。
    “如果時間能夠倒回,我想,我依然會選擇如此做。”這不是執拗,而是真愛的付出。斬夜隻是想把最好的一切都呈現於泠落眼前,讓他肆意獲取,展現笑靨。即使明知這一切是錯誤的開始,但仍舊無悔於此生,隻因真愛無罪。
    相對於涵的話,斬夜並不是沒有想過,甚至曾試圖尋找改變之法。隻是當一切恢複平靜,他便放棄了這所有的努力。看著月落星稀,霜滿烏天後,他徹底的明白了,無論經曆多少,無論世事如何改變,他依然會選擇把一切留給泠落。不止是單純的願望,更是年少時無法實現的心願。
    當遲暮改變,滄海變桑田,所有的生命都消逝在無盡的湮沒之中。隻有那大片大片的血色妖花日複一日的濃烈著,散發著馥鬱的芳香,企圖掩蓋血腥的彌漫。殊不知,這隻是欲蓋彌彰而已。
    涵怔立於入口處,抬手撫上那並不光滑的禁錮之門,“斬夜,你是否曾懷疑過我的來曆呢?難道不覺得我的出現很可疑?不覺得我早該死去了嗎?”淺藍紗裙翩然起舞,像是無數藍姬之蝶隕落塵世,隻有哀涼在風中傳遞著。
    五指之印烙於玻璃之上,淺順的痕跡在空氣的流動中逐漸消失,“隻要你不傷害泠落,所有一切便與我無關。”一句近乎冷漠的話語,卻充滿柔情,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揮之不去的傷痛,即使刻意隱藏,也終是無濟於事。“涵,我想,你也一定明白事情並不如表麵上看去這麼簡單。從十年前的戰爭,到今日的重現,所有不思議之處顯然已超乎我們的想象。”斬夜清晰的記得當時所發生的一切,同時也被那奇異的景象所震撼著,直到今日也無法忘懷。
    嫋嫋蓮移,涵提起裙擺走向正中的玉緋桌上,單手執起一枚鮮紅的果子,“是,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可怕的夢魘,真希望這隻是一場虛空,就像這樣……”果子被置手心之中,臉上揚起弧度,牽扯著嘴角的微笑,隻聽得“啪”一聲響,紅豔蜜汁順著白皙之手浣然流下。馨香馥鬱入鼻,粘膩的感受使得涵蹙起秀眉,“希望這一切就如這果子,一碰,就碎。而夢,終方醒。”
    斬夜撚指一彈,一塊白巾懸浮於涵的眼前。“你這是?”涵有些不解,疑惑的望向始終沒有轉身的斬夜,心裏甚是落寞,然更多的卻是欣喜。
    “就算夢破了,但痕跡卻無法消除。即使果子碎了,可果汁卻沾滿雙手。這,是不值得的。”
    淡淡的聲音,猛然的激蕩,涵心中本以平靜已久的漣漪又在瞬間蕩漾,“難道就無法拭擦嗎?不管用什麼,隻要能消除,我都願意去嚐試!”眼波中是堅定,是渴求,是希冀。
    斬夜的聲音不再響起,隻有紫色之光開始籠罩,銀色光點穿插其中,暖意融入空中,包裹著屋內的所有活物。
    落兒,這是我最後一次的任性,最後一次的渴求,輸了我便退守一旁。嗬嗬,也許你會嫌我麻煩,覺得我是個包袱。但是,我隻能對你說聲:對不起。
    我無法放棄你,那永恒的誓言隻為你而實現。曾經的曾經,望著蒼茫的穹彎,我對著最為明亮的星辰起誓,即使犧牲,即使湮滅,也要保護你。而今,這一切依然毫無改變。
    最悲哀的幸福,最淒涼的憧憬。無法實現的迷夢,無法觸摸的幻海花田。隻能停留在時間縫隙中的人們,淺嚐著最簡單的繁華,祈禱著黎明的到來。所盼望的隻有那絢爛的泡沫,輕輕碰觸,便會消失在旋轉的曆史之中。
    門外士兵有些慵懶的倚在大門之上,似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迎戰那無上的力量,卻不知,這隻是無謂的犧牲。泠落的命令很簡單,守住此門,隻要有人從此門出,便殺無赦。
    士兵們並不知這命令意味著什麼,但他們卻毫無畏懼之意,隻因有主神的守護,有王的庇佑。肆無忌憚的橫行著,卻不知,泠落根本不在乎他們,他所賭的隻有門內兩人對自己的愛,那種刻骨銘心的深徹之戀。
    “你這麼做,泠落會恨你。”涵對著正欲離開的斬夜開口道:“為何要讓自己陷入痛苦之中,聰明如你,為何要選擇這條不歸路。”似是疑問,卻是肯定。
    提起放於一旁的銀劍,佩於腰際,“如果不去,我會恨自己。”終於抬頭,紫色之發如瀑布湍急而下,順流而馳。蓮步之移,瞬間已出現在涵的眼前。對視那雙充滿迷惑的眸,笑容綻放的瞬間帶動華光流轉,“難道你不是一樣麼?涵,不願放棄的,不隻有我。”輕拍涵的肩膀,靠近她的耳邊,“我們,都有擁有幸福的權利。”
    涵一怔,當她的眸子再度散發神采之時,偌大奢華的房內除她已再無其他人。
    “斬夜,也許我也該為幸福再做努力了。”
    飄渺之音伴隨著藍光一同消失在視線內,隻有那一灘紅色的果汁孤零零的流淌著。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